次日清晨。
“唔,脖子好痛,还有腰和后背……”陈风遥在身体的痛楚之中早早地醒来了。他挣扎着用一只手拿起了掉落在身边的眼镜,近乎粗暴地将它按在了脸上,这才能够更加清晰地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用两只手戴眼镜的原因,大抵是另外一只手被占用了吧。不,说占用可能不太准确,是被什么人紧紧地抓住了不愿松开。
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也发现了让他浑身酸痛的“罪魁祸首”:房间的地板和墙壁。他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貌似是靠墙坐着就睡着了,姿势很不标准,无怪乎会落枕和腰酸背痛。
思绪渐渐回归了因为刚睡醒而一片空白的大脑,陈风遥望着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在榻榻米上睡得香甜的浅见樱子,只感到“痛并快乐着”。
他看了看旁边墙上的闹钟,刚刚六点出头,难怪樱子还没有睡醒。昨天晚上自己把樱子送回她的房间后,樱子央求他能不能稍微陪她一会儿,不然有可能会做噩梦。陈风遥本能地认为大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但一看到樱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心软了,说不出婉拒的话来,于是握着她的手坐在了一旁。
可是,自己本来是打算等樱子睡着了就回去的啊……陈风遥咧了咧嘴,看来困意果真是人类的大敌。有了这样的亲身体会后,他更加确定了古人为了节约时间而一个月不睡觉的故事是为了激励学生们奋发图强而捏造的。这种事情在未来科技的帮助下或许可以完成,但放在过去就完全是无稽之谈。
暂且抛下了这些无厘头想法,陈风遥凝视起了樱子的睡颜。她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美眸紧闭,小嘴无意识地似张非张,嘴角上扬,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她的面色也显得略有些潮红。
不过最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当属樱子的唇瓣。柔嫩而莹润,如同未经粉饰的、无垢的水晶。如果趁现在亲吻上去会怎么样?陈风遥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产生了这个念头,樱子会不会被惊醒?她会不会责怪自己惊吓到了她?还有,她的吻是什么味道的呢?
他和她一样从未谈过恋爱,初吻自然还为对方留着,也对它充满了憧憬。即使已经在书中看到过许多遍,能够找到的共同点也只是甜蜜,铭刻入心中的、隽永的甜蜜。
陈风遥深吸了一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他们的初吻应该有一个更加浪漫的氛围才行——就算他自己无所谓,也要为樱子考虑。他爱着樱子,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一点儿委屈。
那么,就折中一下吧。一念至此,他将没有被樱子握住的那只手伸向了她的俏脸。当然,这才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捏她的脸,而是出于某种更为深刻而有意义的原因……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在两周后掀起一阵风暴,嗯,所以自己如果现在不捏一下樱子的小脸,也有可能会间接导致某种不可逆转的后果。
不行了,陈风遥觉得自己已经编不下去了。不得不承认,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温和而睿智的他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是很有些孩子气的。
他几乎就要得逞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樱子带着刚睡醒的茫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诶?风遥君您……”她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趁着这一瞬间,陈风遥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解决方法。
“樱子你醒啦?我刚才看你的头发有些乱,还想替你整理一下呢。”他维持着平稳的语气说道,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风遥君您是说……想要为我梳头吗?”樱子惊喜地问道,眉眼之间夹着一丝羞怯。她没有怀疑别的什么,却也没有领会陈风遥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梳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除了亲人以外只能让能够托付一生的男孩子亲手来……不过是风遥君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此情此景,陈风遥忽然想到了一句诗词: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它出自李清照的笔下,原意是形容早春焕发的生机。陈风遥平素不喜为了使用而篡改诗词表达的含义,但不知为何,望着眉目含春的樱子,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它,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忽然发现,此时似乎确凿是早春时节。窗帘还没拉开,清晨六点钟的阳光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透了进来。
“尽管我之前没有想到,但为樱子梳头是一件非常值得纪念的事情呢!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帮忙吧?”陈风遥捏了捏樱子与他相握的小手,微笑着说道。樱子这才意识到,忙不迭地将手缩了回来。她跪坐起身,珍而重之地从旁边桌上小小的旧梳妆盒中拿出自己一直在用的那把檀木梳子,放在了他的掌心上,随后仍然跪坐着转过身背对他。陈风遥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发丝几乎垂到了腰上。
“事先说明,这么亲密的事情我以前可没有对其他女生做过,所以难免会很生疏,如果把樱子弄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他不放心似的叮嘱道,将梳子对齐了樱子的发根,左手扶住了她的香肩。
在为樱子梳头的过程中,陈风遥又一次切实感受到了她长发的柔顺和丝滑,如同一匹柔软的黑色绸缎一般。
他颇为新奇地体会着自己心跳的悸动感,同时由衷感叹上帝为人类赋予感情时的精巧绝伦。女装苏梓恒、赵晴柔和眼前的浅见樱子都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美少女,可他为苏梓恒梳头……简直辣眼睛,想想就会产生心理上的严重不适。为赵晴柔梳头?不,不行,男女授受不亲,绝对不可以而且不合适。但是当他为樱子梳头时,却只是沉浸在美好之中。这或许可以用荷尔蒙或者其它的某种激素分泌来进行解释,但陈风遥不愿用这些来量化自己的感情。所以对他来说,只是在为樱子梳头时感受到了所谓的“爱”吧。
卧室中安娴恬静的女孩儿跪坐在榻榻米上,身后的男孩儿含着笑为她梳理睡得有些散乱的长发,晨曦的光芒透过窗帘与他们交相掩映,美丽得一片入画。
“这样子可以吗?”良久,陈风遥放下了手中的梳子,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汗水,温声询问道。他并不会给女孩子编辫子的技巧,是以此刻樱子的一头长发如瀑垂下,与动漫中经常出现的“黑长直”形象如出一辙。
“嗯,很舒服呢。”樱子笑眯眯地说着,站起身来轻快地小跑到了镜子面前望着自己的倒影,似乎很是满意,“谢谢您,我……我很喜欢。可以请风遥君以后也为我梳头吗?”
“看样子我的技术需要练练呢……”陈风遥调侃般回答道,配上他干净的笑容带给人一种儒雅谦和之感。
“综上所述,这在我们系已经是一个过时的新闻了。”上官雁行坐在寝室中的书桌前总结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的,毕竟前几天无论是东瀛还是炎黄的媒体都在拿这件事情炒作,热度非常高。”
苏梓恒缓缓睁开了眼睛,双手也终于从合十之中解放了出来。和平时不同,他的神色间多了一丝沉重。那悲哀而伤感的目光与神态,活脱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妹妹。
“人的生命总是这样脆弱易逝啊,可惜我们做好自己就很累很勉强了,并没有能力像超级英雄那样去挽救他人。”他喟叹着说道,“可就算是做好了自己,也总是避免不了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你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忽然得知昨天才刚刚见到、谈笑风生的人猝不及防地离开了,会是什么感受?”
“别瞎想。”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夜阑突然冷冰冰地说道,“你的主观心情并不会改变这件事情的本质,所以只能去珍惜现在的生活。”
“可更加悲哀的是,警方试图与那位女士的家人联系却了无音讯。”上官雁行摊了摊手,“至今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炎黄官方和东瀛协商之后,决定将遗体安葬在东京的林氏公墓——就在早稻田大学旁边。”
“哎……真是让人嗟叹啊,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苏梓恒仍然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来,自顾自地说道,“阿陈是不是就在东京?万幸他没事,现在一回想起来真是后怕……”
“行了,别难过了,纠结伤心也于事无补。”上官雁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知道苏梓恒平时虽然表现得大大咧咧还经常用变声来戏耍他们,可一旦开始伤春悲秋就完全是一个文弱少女。不过或许,这样才更符合他的外貌?
“如果介意的话,晚上一起去吃点东西喝两杯。”楚夜阑的声音仍然冷冰冰的,话语却表达着满满的关怀之意。
“呜呜呜……夜阑哥哥,你真好!”苏梓恒捏着兰花指、梨花带雨地向他抛了一个媚眼,自然,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少女的声线。
“……”楚夜阑无语,只是额头上绽起了几条青筋,握了握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向苏梓恒询问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放心吧,夕颜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苏梓恒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过头来她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了,现在复习得很是努力。不过虽然她说着好好学习是成功最快的途径,但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她是为了来炎黄大学找你啊。她很懂事,也从来不向我们要求什么。可每次看到夕颜她眼神里的憧憬和期盼我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