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乱了浅见樱子的清梦。
她仍旧没有睡够,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在这样的处境下樱子自然不可能想太多,也就忽略了陈风遥不在家的事实,跌跌撞撞地跑去打开了门,却迎来了一行人诧异的目光。
樱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有些幼稚的睡衣。幸好她今早洗完澡后为了避免感冒特意穿了裹得最严实的一套,否则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熟悉,也总是难免尴尬。
“新年快乐,樱子姐姐!”赵晴柔率先送上了真挚的祝福,“话说,风遥哥不在吗?”她感到有些奇怪。她并不是第一次在大年初一前来拜年,可往年的陈风遥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从未缺席呀。
“诶……风遥君早上的时候还在这里的呀。”樱子这才发现心心念念的男孩不知所踪,“不过之后我又睡了一觉,我打电话问问……”
“不用问了,阿陈他没接。”苏梓恒向她挥了挥自己的手机,示意已经问过了,不必再费第二遍功夫。
樱子这下方才慌了神。按理来说,两人正应当是如胶似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愿分开的“热恋期”,陈风遥却突兀地不告而别。在这种情况下,也怨不得她胡乱地想象一些莫须有的事情,简直着急得快要哭出来。
“樱子你先别着急,阿陈可能是临时有什么急事,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苏梓恒冷静地安慰道,“这么大一个活人还能走丢了不成,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一阵悠扬的音乐忽然从众人中间响起,那是一首曲调颇有些悲哀的钢琴曲。
“《梦中的婚礼》。”夕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在场哪位的手机铃声呀?我从前学钢琴的时候,还弹过这首曲子呢。”
“是我。”赵晴柔向其他人歉意地笑笑,走到一旁按下了手机上的接听键,“您好,请问……啊,这样啊,好的。没问题,交给我吧。”
街上绝大部分的店铺都以回家过年为由暂时关门了,只有寥寥几家还鹤立鸡群地开放着。
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最靠近街道转角那儿两层的西餐厅了。尽管大过年生意略显冷清,店中仍然不间断地传来乐器演奏的声音。据说这家西餐厅的老板原本是外国人,所以习惯了过阳历一月一号的元旦而不是炎黄的春节。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般“阴差阳错”,才让热衷于西餐的人们哪怕在大年初一都可以一饱口福。
“哦,Mr。陈我的朋友,你不必如此紧张。”金发碧眼的西方友人熟络地拍着陈风遥的肩头,说着蹩脚的炎黄语,“我们法兰西人开设的餐厅绝对是世界上最最罗曼蒂克的!”
他就是这儿的老板。由于没有其它客人的缘故,只好和陈风遥闲聊来打发时间。
“而且根据我的观察,Miss赵大概不会拒绝,甚至有可能早就已经对你芳心暗许了。”法兰西人无意间调侃着说道,“或许只是女士碍于面子没有主动向你告白啊,迟钝的陈。”
“Miss赵?你说晴柔?”陈风遥一怔,随即皱着眉头问道。严格来讲,他和老板算不得很熟。老板是母亲大学中的学弟,往年过年时总会带着他来这里吃饭、照顾照顾他的生意,许是有那么一两次,前来拜年的赵晴柔也受到了母亲热情的邀请。没想到自己都快要忘记的事情,居然被法兰西人记住了。
不过误会总是要解开的,于是陈风遥直截了当、简明扼要的微笑着解释道:“Estelle先生您误会了,赵晴柔并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我今天的目的是想要向我的女朋友求婚。”
“噢!求婚,多么闪耀的目标!”Estelle瞪大了眼睛惊叹道,“那么我真挚地祝你成功,我的朋友!学姐是不是很快就要当祖母了?”
陈风遥眼神一黯,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或许吧,不过现在考虑生孩子是不是太早了些?”
“也是啊,我差点忘记了,陈你才刚刚十九岁!”Estelle大笑道,“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儿能够让你一见倾心,这么早就向她求婚呢?”
“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啊。”陈风遥古井般深邃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甜蜜的波澜,“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大和抚子’这个来自东瀛的词汇,我认为,这简直是为她量身订造的。”
“当然,文静矜持、温柔体贴并且具有高尚美德的女性。”Estelle再次发挥了他那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几乎毫不犹豫地背诵道,“看来她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女孩子呐,陈!不过,我本以为你会喜欢更加狂野些的。啊,抱歉,我的形容词是不是不恰当?”
“如果您所谓的‘狂野’是褒义词的话,替换成‘有活力’更好。”陈风遥显然习惯了这种情况,随口纠正,“Estelle先生毕竟是法兰西人,在炎黄语方面已经算得上具有很高的造诣了……虽然樱子在这方面大概更厉害一点。哦,樱子就是我的女友,来自东瀛。”
“这么说,你们认识还不到一年吧。”Estelle有些艰难地掰着手指计算道,“炎黄去年的春节在二月初,现在是一月底。你们上次来这儿的时候,好像说过将要前往东瀛。”
“嗯,确实是这样的。”陈风遥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至今没有恢复,但无论如何,2月19日才是他和樱子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故不疑有他,点头赞同道,“我在去年春节后认识的樱子,并且带着她一起回到了炎黄。”
“天哪,美好的一见钟情!”Estelle不无羡慕地感叹道,“陈……”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陈风遥却忽然接到了赵晴柔打来的电话,偷偷告知他就要到了。他连忙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法兰西人见此,便识趣地没有打扰。
在此前的人生里,我从未感觉这么紧张过。具体来讲,心脏简直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似的。
我与樱子无疑是相爱不渝的,但她是否会接受我略显突兀的求婚呢?事实上,在经历了昨夜的旖旎后做出这个决定,的确有些“赶鸭子上架”,就连我自己都认为不太妥当。
然而如果不这样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毕竟,我和樱子无论时间早晚总是要结婚的,不是吗?那么就算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尽管这只是我的自我安慰,如果樱子也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莫名想起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以算是应现在的景吗?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门口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尽管这么说很对不起Estelle先生,他的餐厅虽说环境不错,却尤其在逢年过节时生意惨淡。这个时间的话,一定是樱子来了。
按照我们刚才约定好的,Estelle先生对着监控摄像头打了个手势,店内的背景音顿时从慷慨激昂的流行歌曲变得婉转如“间关莺语花底滑”那样的、似乎是在歌颂爱情的音乐。
不出我的意料,樱子带着俏脸上的紧张和迷茫莲步轻移走进了餐厅。即使尽力掩饰,她走路的姿势还是不免别扭,看得我一阵心疼。
“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您愿不愿意与我共进午餐呢?”我弯下腰牵起并吻了吻她的小手,用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然而樱子的表情让我有些错愕,就像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紧接着,晴柔、上官、梓恒还有背着夕颜的夜阑依次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促狭地笑看着我。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凝固在了脸上。只和樱子在一起的时候,无论说出多么肉麻的话我都不会有心理负担,因为那是我的心声。但是如果周围有人、特别是现在的这群人……
场面就会变成,公开处刑。
而且这可是求婚啊,不出意外一生都只有一次。虽说这群家伙在大年初一一起来看我让我很感动,但……他们就那么自信,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吗?
唉,就连曾经乖巧正经的晴柔都跟他们一起学坏了,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现在的主要问题在于,早先准备好的钻戒应该如何拿出来呢?虽说事态的发展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我还是希望我的樱子拥有最美好、最特殊、值得永远铭记的求婚。
看来,我只好尽可能发挥聪明才智,独立解决问题啦。不,或许我原本就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拜托Estelle先生,这样才有所谓求婚原本的意义吧,婚姻大事岂能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