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那是多么温柔缱绻的约定
“樱子,请问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男孩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玲珑的首饰盒,双眼流露出的目光无比执着与期盼。他强行无视了周围的一切,此刻,陈风遥的世界里短暂地只有自己和面前的浅见樱子。
他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用真心来打动他的女孩儿。在陈风遥看来,比所有精心布置更要珍贵许多的,是名为陈风遥的男性与名为浅见樱子的女性之间无可替代的羁绊。
世界上刻骨铭心的爱情数不胜数,正在如胶似漆着的爱人们更多,但唯这一份经历是他和樱子所独有的。如果连它都无法让女孩儿炽热的情感做出回应,陈风遥也只能遗憾地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总而言之,这是男孩甘愿放下全部拖累、呐喊着的英勇告白。
首饰盒中的那枚戒指是陈风遥于将近半年前无意间邂逅的,几乎只是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确信它应当属于自己紧握着的那只柔软而白皙的小手。
那是一枚钻戒,小小的钻石依托于纯银所打造的樱花瓣戒托上,在珠宝店里千百枚熠熠闪烁的兄弟姐妹们中间吸引了陈风遥的目光。它的标价并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有点小贵,以男孩目前的积蓄来说没有购买能力。
但那时的陈风遥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他太想将这枚戒指珍而重之地套在心爱女孩儿的指间了,为此甚至不惜动用了母亲留给他的一小部分遗产——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让陈风遥产生罪恶感了。
陈风遥并不为此而感到后悔,即使时光能够倒流,他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此刻,妈妈的在天之灵一定欣慰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儿子终于出息了吧?可惜,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带着樱子见她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什么都不说也好……母亲一直相信他们母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那么她一定会明白他想要表达的话语吧?
想到这儿,他向惊愕的女孩儿投去了炙热的眼神。
“求婚?阿陈和樱子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一旁围观的苏梓恒对上官雁行和楚夜阑窃窃私语道,“这还真的是……让人始料未及。”
“谁说不是呢?”上官雁行的回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地瞟了瞟赵晴柔,却发现女孩儿的双眼中闪烁着的不是泪水,而是属于吃瓜群众的八卦和好奇光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夜阑哥哥,和我结婚好不好?”夕颜孩子气地摇晃着楚夜阑的手臂,甜甜地笑着问道,“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夕颜乖,我们还没有到炎黄结婚的法定年龄。”楚夜阑用另一只手宠溺地捏了捏她水灵灵的小脸蛋,“等你到了二十岁,我们就结婚。”
“诶……但是樱子姐姐也还没到二十岁吧?”夕颜在不情不愿之余略带着些诧异问道,“陈师兄才刚刚十九岁不久,距离男性的二十二岁还有将近两年呢。”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要去东瀛那边结婚吧。”苏梓恒抱着臂插言道,“毕竟樱子来自东瀛,那边的法律好像和咱们这儿不一样。不过夕颜你就别想啦,爸妈也不会允许你这么早就结婚的……”果不其然,他的话语立刻引来了妹妹气鼓鼓的怒视,压低了声音娇喝道:“哥哥你就一辈子单身吧!”
“单身有什么不好?”苏梓恒却淡然反问道,“为什么夕颜你会把单身作为一个贬义词来使用呢?一个人无拘无束的也是一种很不错的生活方式啊。”
“不可理喻……而且哥哥你只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对象才这样说吧?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夕颜向他吐了吐舌头,“你这是嫉妒。”
“喂,明明就是你在无理取闹啊。”苏梓恒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二人世界的坏话啊。再说追我的迷妹大大的有,对象问题就不劳费心了。”
“先别吵了,正事。”楚夜阑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制止了兄妹俩的争吵,指了指仍然单膝跪地的陈风遥。
或许是气氛的逐渐放松让浅见樱子从愕然中逐渐恢复,她用一只手捂着小嘴,哽咽着说道:“请风遥君快起来,地上凉!樱子不值得您这样子的……”
陈风遥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樱子之所以这般反应是因为炎黄与东瀛文化差异的原因,于是温声解释道:“樱子,我在向你求婚哦。这是炎黄男性求婚时候很常用的礼仪呢。”
“诶……求婚吗?风遥君?向、向我?”樱子只感到自己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高亢了起来,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了。
“嗯,没错。”陈风遥含笑点点头,“呐,樱子,你愿意接受这枚戒指、做我的新娘子吗?如果愿意的话,就让我为你戴上它吧。”
樱子紧紧抿着嘴唇,热泪盈眶地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她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在这一刻向男孩儿倾诉,因为她害怕自己开口的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失声哭泣。
“钻戒戴在中指上代表着热恋,而戴在无名指上,代表订婚哦。”陈风遥将钻戒轻轻套在女孩儿的无名指上,“樱子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为你戴上它,我的女孩儿。不,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樱子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感觉自己简直要幸福得晕过去。手指上冰凉的触感昭示着这一切美好的真实。
做完这些后,陈风遥终于站立了起来。他捧着女孩儿柔软的面颊,对那娇嫩欲滴的樱唇深深地亲吻了上去。
“今年樱花开放的时候,我们就去东瀛结婚好吗?”
“陈,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叫上我去喝喜酒啊。”
求婚后的筵席上,Estelle带头与陈风遥和樱子推杯换盏。他们都没有开车,所以小酌两杯还是不成问题的。法兰西人为了庆祝甚至慷慨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罗曼尼康帝干红葡萄酒。虽然不是最合适的年份,这瓶酒也算得上是弥足珍贵。
“尽管我对红酒没什么了解,可勃艮第酒园……却是让人耳熟能详啊。”陈风遥苦笑着点头答应道,“我似乎在无意间就欠下了Estelle先生一个很大的人情。不过收获一位美丽未婚妻的话,同样是稳赚不赔呐。”他捏了捏樱子藏在桌面下的小手。
“Estelle先生……”苏梓恒眉头微蹙,片刻后恍然大悟地问道,“我就说怎么那么耳熟,这不是某位女性歌手的名字吗?”
“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父母不走心啊!”Estelle耸了耸肩长叹道,那滑稽的表情让众人不禁莞尔,“陈,到时候学姐也肯定会参加吧?算起来和她也有一年没有见面了,请代我向学姐问好。”
法兰西人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陈风遥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哪怕一丝声音。
“不,不会了。”
“你说什么?”Estelle没有听清楚他微弱的声音。
“抱歉一直瞒着您,Estelle先生,但是母亲她……已经去世了。”陈风遥尽力压低着自己的嗓音以保持平稳,两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我……除了樱子以外,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
“什么!”Estelle大惊失色地拍案而起,过了许久才总算冷静下来,眼眶湿润着站起轻拥着落寞的男孩道,“抱歉……请节哀,真的是世事无常、天有不测风云啊。明明去年春节的时候还……陈,你要坚强。”
陈风遥仍然处在悲痛之中,只是胡乱地抹着眼泪点点头:“我、我明白,谢谢您。至少,我还有樱子一直陪伴着我。在我最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也是她……为我带来了希望。”
赵晴柔与上官雁行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抿起嘴唇低下了头。两人忽然觉得,有某种使命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肩上,唆使着他们将最残忍的秘密埋葬。
陈风遥的记忆至今还没有恢复,将来能否记起一切也仍旧是个未知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他们不说,纵使是推理能力超乎常人的陈风遥也不可能发觉到什么异常吧?
不,他早就发现了异常,但因为无从下手、无法解决而只得放弃了。所以,决不能给他哪怕一丝“希望”的曙光。
因为那三寸天堂背后是无数恶魔阴森森桀笑着的、宛如地狱般的深渊。地球上最深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能够容下一个珠峰有余,而人类心中深渊那样的裂痕大概更加狰狞吧?
狰狞到迫使上官雁行和赵晴柔沉默;即使感到愧疚也必须沉默;即使明知道最珍视的人近乎癫狂地渴求着真相也依然沉默。与陈风遥不同,他们亲眼看到了尚还滴落流淌着触目惊心无辜鲜血的獠牙。
这种隐瞒甚至欺骗,大抵就是人们常当作借口的,善意的谎言。
还能够瞒住陈风遥多久呢?两人心中都没有答案,或许这是一场无关未来的对弈吧。陈风遥爱着樱子,无论发生什么,这最最真挚、最最炽热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但——上官雁行出于纠结、痛苦和犹豫将决定的权力交给了他单恋着的女孩儿。而对于赵晴柔,她在了解了一切后,已经失去揭开真相的勇气、让她的风遥哥和樱子姐姐内心仍未愈合的伤口雪上加霜。
她不确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何处。也许是下一根?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赵晴柔不敢去尝试,因为她承担不起或会将某人的心扉割裂为两半的代价。
她更加害怕的事情是——一个人骤然受些伤,肯定会感到疼痛、会尖叫、会哭泣。可如果他受了太多的伤,以至于逐渐麻痹了自己的神经……有概率发生的情况是,他将永远感受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