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夜总是彻底的,比大城市来的早,入了夜天都黑透了,道上的人少了,也没有高大的建筑物灯火通明,倾盆的大雨狠命地砸着门,砸着窗,似乎要把这间老房子击碎。
今日在姑姑家留宿,并不在行程范围内,陈家安坐在小床上,一边听着外面的暴风雨,一边接受电话里李欣的制裁。
“姐,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任性了,对对对,没骗你,家里姑姑生病了,嗯嗯,特严重,躺床上都起不来了,翻不了身。”
陈家安扯着瞎话,眼神瞥见开门进屋的许楷瑞,赶紧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别说话。
“路好走了就回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陈家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弟过来坐。
房间不足十平米,一张单人床,一方破烂的书桌,一个小衣柜,将房间挤的满满登登,再加上他们这两个大男人,都没处落脚。姑姑说,她有个女儿,这是她女儿的房间,陈家安环顾四周,除了枕巾是洗得发白的粉色,没有一处能够看出是个女孩的房间。
“姑姑的女儿几岁了?”陈家安随口一问。
“应该快要成年了。”许楷瑞也不清楚。
雨声和语文老师是最好的催眠药,两个大男人不方便在姑姑家洗澡,也没有睡衣,陈家安只能脱了外衣凑合一晚。正要躺下去,想了想,最后把那个粉色的枕巾叠起来,放在桌子上。
陈家安累了一天,躺床上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自己的后腰被轻轻碰撞几下。
“干嘛… …”这句抱怨还没等说出口,一回头正好看见许楷瑞脱得溜光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哥你往里挪挪,我要躺下。”
“你能不能注意点。”陈家安说完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补充道“万一姑姑进来了,你这样多不好。”
“没事。”许楷瑞一脸无所谓,直接躺下去挤他哥“姑姑早就躺下了。”
许楷瑞块头大,一躺下整个床都下沉。
“你别挤我,往那边挪挪。”陈家安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像个大泥鳅一样往里面拱。
“我一半的身子都在地上了。”许楷瑞也不让步,幼稚地和他哥挤。
小床因为两人的动作吱呀吱呀地响,两人又谁都不让着谁,气氛到了,陈家安一脚踹过去,被许楷瑞抬手就握住脚踝。
“别,你轻点。”陈家安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折腾。
许楷瑞直接起身压到他哥身上:“叠着睡,省地方。”
“哎呀,你下去,我都喘不上气了。”陈家安双手在空中扑腾,他实在是不习惯和一个光膀子男人这么亲近,虽然这人是自家弟弟。
两人僵持着,头顶上方的墙壁突然响起咚咚咚叩墙声,紧跟着一个粗犷的女人声音。
“还让不让人睡?办事能不能小点声,自家床上那点破事非让邻里街坊都听清楚是不是?”
陈家安第一反应是双手捂住许楷瑞的嘴,许楷瑞正压在他身上,俩人大眼瞪小眼地愣着。
“你刚来这地方没几天不知道,那屋住着楼姨,接活的,今儿个这动静就算小的了,人家可会玩了。”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突然亿点点尴尬,陈家安瞪着身上这个人,手心还能感受到他的唇,许楷瑞的鼻息洒在他脸上,算是这间房子唯一的温暖。
“要不… …你先下去?”陈家安试探地问道。
许楷瑞像个憨憨,一溜烟轱辘下去,左胳膊压在他哥的右胳膊上,这会儿也不嫌挤了。
陈家安侧过身背对着他弟,视线透过窗户不知落在哪一处破破烂烂的地方。窗子漏风,一小撮冷风夹杂着雨钻进来刺到他的身上,冰冷的寒意压住了他内心莫名的燥热。
盛夏炎热,带得人心浮动,陈家安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来掩盖内心深处不肯承认的羞臊的悸动,他可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面对自己的弟弟还有歪心思的人,更何况,许楷瑞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哥。”身后的人不安分,睡不着觉总要和他搭话。
“干嘛?”
“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事?”
陈家安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成年人的世界更加复杂,看事情也是一眼就透,只不过那人是许楷瑞的姑姑,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
“没有。”敷衍地回答,许楷瑞明显不信。
“你是不是觉得她在装病?”
女人的演技拙劣,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除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家安没有回应,反倒许楷瑞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她拐弯抹角地让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她刚才聊天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陈家安闭着眼睛,声音细微,仿佛小声一点,这些话就不是自己说的一样“她之前给那个卖假货的富商当情人,后来富商被抓了,就关在咱们家那座城市的监狱里。”
“是说了,不过那富商不是还有一年就刑满释放了吗?”
“你姑姑这辈子就为了这么一个人,所做的一切都和这个人有关,具体要做什么明天应该就能旁敲侧击地和我们说,反正多多少少得和那个富商有联系。”陈家安没想继续聊下去,稀里糊涂地结束这个话题。有点冷,摸索着把被给许楷瑞盖上,留着被角盖自己身上。
“哥,你就这毛病以后得改改了,话总说一半留一半。”许楷瑞也翻过身,背对着他哥,伸手关了床头灯。
窗子把雨关在外面,大雨敲窗,叮叮当当,两个大男人,在一个破烂的房间里,破烂的小床上背对着彼此,没洗澡折腾出一身汗,像是和这里融为一体,肮脏且廉价。陈家安睡得不踏实,一会儿在梦里,一会儿回到现实,只是那场雨,贯穿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