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姑姑家到底在哪里呀?”在开车经过三次同一个小区之后,陈家安终于忍不住问副驾驶那位大爷。
这个小城市本来就不大,马路也不宽敞,建筑物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楼,街边还挤挤攘攘地摆着地摊,车子一不留神压上一处大坑,整个人都从车座上被崩了起来。
“这我也没来过,只有个大概的地址。”许楷瑞扒拉着手机屏幕,刷新地图。
“缺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手机还不嫌害臊地叭叭在那说。
陈家安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可得了,可快把导航关了,再跟着它走,咱们都能开出地球去。”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小镇没有什么工作日休息日,地摊从早摆到晚,从居家用品到廉价衣服,一应俱全,旁边支起个塑料遮阳棚,妇女同志磕着瓜子唠家常,本来街道就窄,两边塞上地摊,又有路人聚堆,陈家安这车十分钟开不出两米。
“在前面那个棚子靠边停一下,我和里面的人打听打听,这城市不大,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肯定能认识。”许楷瑞关上手机,手指轻叩车窗,引起他哥的注意。
陈家安瞥了一眼棚子的位置,慢吞吞地移动车,一泡尿远的旅程硬是开了五分钟。
棚子里的妇女大都穿着朴素,几年前的样式,简单的半袖,上面还沾着干活留下的灰尘,这小城没有农田,养家糊口就靠盘个小商铺,做个小买卖,男人管进货,女人管卖货。
路边停着的都是上货用的卡车,最常见的是电动三轮车,陈家安的车在这个地方十分格格不入,开了一道路人纷纷侧目,停在棚子前,妇女更是中断闲谈,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楷瑞按下车窗,从车里探出头,引起那群妇女的低声议论。
“哎呀呀,这小伙子真俊呦!”
“可不是,体格子还结实,一看就是能干活的人。”
妇女们的大声密谋全都清晰地传到陈家安的耳朵里,噗的一声笑出来。
“我把你扔在这,能卖个好价钱。”
“行行行。”许楷瑞也不反驳“只要你不出去鬼混了,我卖我自己养你。”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后背挨了陈家安的一巴掌,手劲还挺重,有点后悔,又贱嗖嗖地给人家揉揉。
“大姨。”许楷瑞稍微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以便更好地融入进这个群体“和您打听一件事。”
“小伙子,你说,你说。”妇女们热情似火,恨不得把许楷瑞燃烧。
“您认识许知楼吗?”
妇女们的反应出乎许楷瑞的预料,原本满脸堆着笑意听到这个名字后一瞬间拉了下来,朝他的方向吐了一口瓜子又转过身去不理他。
“怎么回事?”许楷瑞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回头看他哥。
陈家安手指有节奏地点在方向盘上,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这种事就是明摆着的,看来这个姑姑在当地的名声是烂透了。
随手拿起旁边的墨镜,按下自己这边的车窗,朝不远处那边打闹的小孩们招招手。
“过来!和你们打听个事。”
小孩们哪里搭理他,陈家安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票,朝小孩晃了两下,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孩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和你们打听个事。”陈家安一抬手,把钱收了回来,本来要跑过来抢钱的领头小孩失策,只好乖乖地听着。
“你们知道许知楼家住哪里吗?”
小孩听到这个名字后,反应并不友善。
“你是说城西那个不着调的楼姨吗?”
“你们认识?”
“当然,有谁不认识她呀!”
车子再次启动,陈家安适时地闭嘴,按照小孩说的地点前进。方才那些话许楷瑞一定是听到了,城里的人口口声声说他的姑姑不正经不着调,想必他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说是在城西,其实并不远,这座城也没有多大,拐进一个胡同,里面都是廉价的破旧老楼,红砖旧瓦,一条长长的阳台把一层楼的各家各户连接到一起。随便看一眼,就可以看到不知谁家晒出来的被子,或是带着水汽的衣物。
“你说,父亲会接受这样的妹妹吗?”陈家安找了个位置停车,这里也没有划分停车位,只是怕有人丢下来鸡蛋或者烂菜砸在车上,所以停得稍微远一点。
“不知道。”许楷瑞没有明确地回应他,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俩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来几袋子礼品,大部分是用父亲死鸭子嘴硬以给零花钱为由汇给许楷瑞的钱买的,其实都知道,那是父亲难以开口对于自己亲妹妹的担忧,还有一部分是陈家安花钱买的,毕竟自己作为她的后侄儿,还是有必要对这个姑姑尽个孝道。
走进大院,身边来来往往的穿着破烂睡衣的住户,许楷瑞礼貌性地拦下一位看起来不太着急的人。
“大姨,您知道许知楼在哪吗?”
“你说楼姨呀?那不嘛!在那树底下站着呢。”
顺着大姨的手指方向看去,一棵大柳树底下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身廉价的红色吊带裙子,长发烫成了波浪卷,脸上是一堆化妆品拼凑的五官,斜依在树干上,指缝间夹着烟,唯一能让人留恋的是那双眼,此刻带着秋波望着大院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女人在一众每天干着重活的人群里格格不入,却又与这座城的廉价相得益彰。
许楷瑞望着她许久,直到陈家安出声提醒,两人方才走上前。
“你是许知楼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转身,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亲昵地往男人身上贴。
许楷瑞胳膊立刻挡在陈家安的身前,带着他后退两步。
“我父亲是许知行。”
女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又转过身去,轻飘飘地开口:“我不认识他。”
“你是我姑姑。”许楷瑞并没有回避她。
女人抽烟的手在空气中顿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幅轻挑的模样。
“啧,既然今儿个大侄儿来了,姑姑我就不做生意了。”女人单手挑开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往大楼处走。
“你在这里做什么生意?”许楷瑞的眉头紧锁。
女人的背影曼妙,不难想象年轻的时候也是倾城的绝色,听闻他的话微微回头,还是那轻挑的笑容,抬手拍了下侧臀。
“你姑姑只有这一个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