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极镇拍桌而起,勃然大怒,“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评说那位前辈!”
见到大哥如此大的反应,沈极云沉默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位故作清高的大哥为何如此愤怒,就像他明白当年这位大哥自打从武帝爷宫中出来之后便每日魂不守舍,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副画中的女子,也不知该如何评说,一个男人,因为看了一副画像,于是一生便再也抹不去心头的憧憬。
所以兄长会有这样的反应总在意料之中,沈极云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位前辈的确厉害,但不够聪明,正如当年相国府的何裴,以及他的儿子何崇山,这些人都有惊世之才,可却没有敬畏之心。”
“哼!我看你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太古十三箓是什么你不清楚吗?古往今来妄图染指的有几个是落了好下场的?”
沈极云也有些愤怒,起身与兄长四目相对,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可是我懂得分寸,也懂得对那位掌握生杀予夺之人保持敬畏,而那些自诩聪明之辈,往往死于自作聪明,这就是愚蠢!”
沈极镇这次倒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眼神越发阴冷,也是他第一次看向自己弟弟的时候,真正动了杀意,“二弟,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大哥,有些事儿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了也不代表陛下不知道,如果武帝爷真的想让她死,谁能做到瞒天过海?”沈极云的神情也依旧凝重,或许他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兄长的杀意,或许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因为有些事儿早晚都是要说清楚的,而此时,他认为自己说得足够清除。
沈极镇的神情由愤怒转化为惊讶,甚至是惊恐,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小瞧这个弟弟了,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朝堂之上,那一声二爷原来并不因为他沈极云是自己的弟弟,甚至很有可能自己今日还能稳稳地坐在这个家主之位上,或多或少还是沾了弟弟的光。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极镇叹息一声,很是无奈。
“一开始就知道了。”
“看来这些年武帝爷对沈家的倚重并非因为我……”
沈极云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行了家臣之礼,“兄长这是什么话,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当知我。”
两兄弟沉默不言,过了许久,沈极镇双手将弟弟扶了起来,重重地叹息一声。
……
……
公审前一天。
巡查司比以往安静了许多,青龙庭常年在外追拿逃犯,白虎庭时常在京都各地巡逻,而原本最容易待在巡查司的朱雀人马也被张文若调去配合刑部审查姬长枫一案,偌大的巡查司如今只剩下了玄武庭的文职人员。
入夜时,姬红叶待在朱雀庭院中那棵老梧桐之下,一人一瑶琴,杯酒作伴,今日她有些不一样,整个人没了平日里那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松懈,好似刚刚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一般,时而饮酒,时而抚琴。
一曲弦音,几分悲凉,偶有洒脱,张文若不知何时归来,静静呆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屋檐下听了许久,“你的曲风和清瑶很像。”
姬红叶似乎并不意外张文若的到来,甚至头也没回,喝了一杯,“此琴名作淮枫,本是出自青州名家之手,白清瑶当年为了感谢我陪同她去见狄云,将此琴赠予了我。”
张文若愣了楞神,片刻后缓缓言到:“看来你有很多事骗了我,先前你说和清瑶不是朋友,如她这么一个爱琴之人能把心爱之物送人,那你们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而且,你不是不清楚她和狄云之间的交易吗?”
“这不能说明什么,我不喜欢她那样的人,锋芒太露,容易早死!”
张文若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悦,“如她那般温柔之人,何来锋芒毕露?”
“不懂得收敛和分寸不就是锋芒毕露吗?当初我提醒过她,她要是愿意听我一句劝,如今不会死!”
一听此言,张文若好似隐隐察觉了什么,“你……知道内情对不对?”
姬红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也锋芒毕露,早晚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只要我继续查下去,杀害清瑶的真凶就会出现对吗?”张文若意味深长的说道。
姬红叶沉默了片刻,“我是要提醒你,不要再查了,也别想着从姬长枫嘴里能的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活不成了!”
张文若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听起来却是那么耐人寻味,好像是在说姬长枫的确是知道一些有用的东西,又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试图和沈长流站到一条战线上,总之,张文若看不透姬红叶。
于是想了想试探道:“如果我非要查呢?难道你会杀我?你可别忘了之前的约定。”
“我不会食言的,当然……我也有办法和你划清界限,如果真到了你不得不死的一天,别指望拉上我一起死!”姬红叶似笑非笑,也不知道说这句话是有几分认真。
“我虽算不上坦荡,却也从不爱连累他人。”
话音刚落,姬红叶起身走了过来,没有任何表情,只能从她微红的脸颊上感到一丝丝醉意,行至张文若身前时,她轻声一笑。“你应该对案子有所了解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你就会说实话吗?”张文若低声问道。
姬红叶想了想,“当然!”
“你有没有构陷你弟弟!”
姬红叶毫不犹豫:“没有!”
“你爹到底是不是你弟弟杀的?”张文若接着问道。
“不是!”
“那……是不是你杀的?”
姬红叶想了想,笑了起来:“是我杀的!所以……张大人会怎么选择呢?是帮我瞒下去?还是明日公审时将我供出来呢?”
张文若很是惊讶,眼神越发的深邃起来,他感觉姬红叶不像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