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书院,依旧是那熟悉的长亭回廊。
张文若心事重重地走到池塘边,白墨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枯坐在此,双脚那血红色的纹路格外让人在意,不难猜到这是她喜欢将双脚放入那一池寒潭中的缘由,或许是旧伤还是其他什么。
“你来了……案子查得如何?”这是白墨少有的会与人主动交流,不过语气依旧那般死气沉沉,好似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一般。
“回前辈,案子陷入了僵持,姐弟两互相指认对方是凶手,而如今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谁才是凶手,我猜想这样下去,姬长枫会因为嫌疑重大被定罪。”张文若很是平静的分析道,作为巡查令,对大燕的律法很是熟悉,这样的情况下,一般都是会将嫌疑最大的人拉来定案,哪怕姬长枫是淮水姬家的二公子。
曾经有一次在和文中流的交谈中,听他提起过一个理论,叫做“疑罪从无”,据说这也是他曾经的世界中有过的条例,为了预防冤假错案的发生才有了这样的条例,可这种理论在燕国是很难实现的,这也是张文若欣赏文中流的一点,他只是把这样的想法当做了文中流的想法。
白墨沉默着,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声回了一声:“恩,知道了。”
“姬长枫被送到了逍遥书院,想必沐文君此时正守在他身边吧?”张文若再一次开口问道。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也最是误人。”白墨轻声感叹,随后便闭口不言,张文若愣了许久,发觉再无法得到白墨的回应后,便告辞向东院其他地方寻去,毕竟姬长枫也是在押的人犯,总归是能打听到在哪儿的。
……
……
于此同时,东院的某一间房中,姬长枫在李青函的救治下醒了过来,他迷离之间只听到一句:“内伤暂时没办法根治,我只能让他清醒过来,唉……罢了,我们出去吧,让丫丫好好陪陪他。”
睁开眼时,姬长枫从床上坐起,见到了那一袭青衣安坐床边,眉目如画,依旧如当年模样,他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傻笑,却渐渐红了眼眶,曾经无数次,姬长枫想过再见到这个人,但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沐文君微笑着凝视着眼前男子,一时心头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的手不停揉搓着衣角,隐隐流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谁又能想象此时的沐文君会是那那堂堂西凉妖族女帝呢?“当年在西凉听说你下狱,我托人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姬长枫愣了片刻,轻声叹息,“当年听闻你出阳关去西凉,后来在牢里也断断续续收到你的消息,没曾想多年不见,你已是西凉妖族的女帝,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沐文君低下头,一时感慨,又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年慢慢说给他听,只道是此时二人相对,哪怕什么都不说,好似也能倍感安心,“你在燕国,我便总有一天会回来,其实这次与燕国和谈,我本想着把释放你作为和谈条件……只是……事与愿违,我被骗了,燕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异族和谈,而我……也因为部下的反叛,不再是西凉女帝了。”
闻言,姬长枫并没有流露出失望或是沮丧的神情,更多的开心,丫丫不再是西凉女帝,那就意味着可以留在燕国,他发自内心感到高兴,于是凝视着沐文君傻笑了起来,随即伸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只可惜手刚刚伸到一半,姬长枫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在半空,随后缓缓将手收了回来:“我无数次想过你回来,只可惜,如今我却下了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守在你身边。”
沐文君愣了愣,伸出双手去拽住了姬长枫小心翼翼收回去的手,随即将那厚重的手掌握在掌心,缓缓拿过来,放到自己脸颊旁,歪头靠在他的手心里,“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可以带你回西凉,或者是去北境,东海,这茫茫天下,总有一处能让我们安身。”
听到此,姬长枫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好似有些向往,却又夹杂了一些无奈,只见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一把将自己的手收回来,随即将目光挪开:“丫丫,别做傻事,我罪有应得,不能陪你去了……”
沐文君才不会管这些,她当然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也许是害怕牵连自己,所以才会这般抗拒,“你是害怕牵连我吗?可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些事,但我不会问,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姬长枫眼眶一红,“丫丫,对不起,如果有来世,我定会好好守着你……”
“我不要来世!”丫丫抬头坚定的看向他,神情中有些愤怒,可看到姬长枫那憔悴的面容时,又实在无法同他发脾气,只能又轻声说道:“今生既已许君,我便不要等什么来世,你若是死了,我便去寻你……”
“丫丫……何必呢……如今想来,当年你我相识已是幸事,我也不敢再奢望此生能与你相守相随,先父曾言,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能有结果,那便是无缘。”
沐文君摇了摇头,“道家天宗奉行无为,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随缘则好,道家人宗奉行无妄,说心若枯海无争无求方得大道,可师父却说,心为道,心之所向既为人世间的大道,而你……便是我的道。”
姬长枫沉默不言,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已有眼泪滑落,也许那年淮阴山上初见,便注定要和丫丫牵扯一生,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同眼前女子走过一生,也曾幻想过未来无数的日日夜夜都能有她陪伴身旁,只道是世事无常,二人总是因为种种原因一次次错过对方,而今终于相见,却又再没有资格相守在一起,怪只怪人生不如意,岁月难能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