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行昶以为就算有着无数隔阂,他和路珩还是会走到一起,即使埋没进他最讨厌的黑暗。
但是这一次,他迈步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割舍自己的心,像是在泵走自己的血液,像是在抽离他的灵魂。
一步一步,就像是酒精中毒一般,从血管里麻木,代星河只觉得自己脚下像是卡顿的卡带,艰难的迈步。
还没等路珩反映上来,行昶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夏末的晚上已经渗入了秋天的冰冷,行昶一路走得很决绝,时间还不晚,他叫了车回家。
因为路珩的别墅离城市很远,行昶加了价才有司机愿意跑道城郊接他,行昶便顺着路漫漫走着,试着放空自己。
路很直,看不到跟头,脚下的白色直线也一直延伸在路面,行昶就这样踩着马路牙子上的白线,走过一个路灯留下的圆光,在跨过一段过渡的黑暗,然后又踩进另一圈光线。
他不记得自己走过了第几个路灯,只不过眼前的那盏灯光闪闪灭灭,在黑暗中迷失了许多光亮,行昶没有在意多少,借着周围的余光继续往前走。
谁知这一段黑暗却异常的遥远,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一样,行昶不愿陷身在此,他走了几步就开始起跑,想要快速穿过。
身后灯光突然晃过,把行昶整个人拢在光线里,在他面前拉出一道长影。
等行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等不及了,一辆刹不住的面包车正向他飞过来,他的耳边只剩下制动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还有眼前一片白光。
再睁眼时他正面对着汽车牌照,面前只有蓝白,有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留下,但是他的手指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努力的想要用手撑着地,把所有的末梢神经都调动起来。
可是任何的枝干都像是电视没有信号是的雪花一般,收不到大脑的指令,他的视线也仅限在车牌面前的蓝白。
行昶无助的闭上眼睛,想要摆脱这片蓝色。
可闭上眼看到的确是荡漾的蓝色海浪,还有那份冰凉的触觉。
“不!”
不能就这样闭眼睡去,还有人等着他。
行昶奋力的睁开僵硬的眼皮,调整好焦距,不让眼前的画面再模糊下去。
“行昶!”
有人在喊他,不是那个一直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是一个略低的男音,此刻却低吼着他的名字。
他像是脱节的木偶,被那双冰冷的大手拢在一起,可是关节还是生硬的曲折着。他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只是单一的凭意识睁着眼睛,证明自己的生命。
“先生,我加了救护车。”
“先生,你认识他吗?”
“先生!”
身边突然又变得嘈杂,而行昶也被抱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他能看到路珩冷锋一般的下颌,还有脖下凌乱的衣服。
他想要抬起手去帮他顺顺衣角的,但是双手都传来罢工的信号,只得任由路珩抱着。
“你带他去哪?你!”
那个陌生的声音还没有罢休,仍着急的在路珩身后吼着,但是下一秒行昶就听不到那声音了。
因为路珩用外套裹着他,两步搭上了夜风,飞速的瞬移回别墅。
连门都没有开,路珩用大手护着行昶裸露的脸,直接击开了窗户,把行昶放在床上。
就在触到被褥的那一刻,行昶才真正感觉到了五脏六腑炸裂的疼痛感,像是在经历酷刑一般,无法终止的疼痛。
一浪接着一浪的涌上脑头,行昶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嘴唇强忍。
他的手被路珩拾起,轻轻地握在手上,然后被虔诚的亲吻。
“闭上眼睛。”行昶乖乖的闭上眼睛,他马上陷入了深睡。
“相信我。”
“疼?”
意识里行昶并没有感受到应有疼痛,只是那熟悉的冰冷感逐渐深入身体,那冰冷充斥进他的身体里,全都直直涌进了他的心脏,让他紧绷的肌肉平静,让他的关节慢慢活动。
行昶没有抵触挣扎,他像是经不起浪涌的死海一般,等待着救赎。
等到他破碎的肌肤,崩裂的骨骼,全部都被修复如新,行昶仍沉睡在无知的梦里,那里并没有一向的梦魇,没有其他人的呼唤和指引,只有行昶自己,眼前还是事故时记忆犹新的蓝白色。
那两种颜色在身周纠缠共舞,互不相容但又彼此相连,行昶就这样被晃眼的幻境留在沉睡里。
已经是第五天了,行昶仍躺着床上,一动不动,呼吸虽然匀称,但是还没有任何起色。
路珩每日替他擦过手上的关节,为他穿上整洁的睡裙,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看着他的每一根发丝和睫毛,到最后便握着他的手,不愿再看他闭眼的样子。
他给行昶换了一身的血液,希望它们可以把他的自愈能力带给行昶,也希望行昶自身的系统可以通化温暖那些血液,希望行昶可以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醒来,而不是最后和他一般。
等到第六天清晨,路珩强忍着疼痛,把行昶抱到了外屋,打开敞亮的窗户,想要他接触到阳光。
可行昶仍安静的躺在那里,被阳光沐浴像是天使,而路珩只能把自己藏身在岛台后的阴影里。
不过幸亏行昶在阳光下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他被光线灼伤,那路珩一定原谅不了自己,他就成了毁掉行昶一辈子的罪人。
他靠在身后的大理石岛台上,看着行昶,阳光下微颤的睫毛。
他好像有了些反应,路珩不顾落地窗外射进的强光,瞬移到行昶身边,蹲在他身旁,借着沙发靠背少的可怜的阴影,握紧行昶的右手,那里还是那般的温凉。
“行昶?”路珩低声伏在他耳旁问道。
可行昶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眉间,像是微风带来的变化,路珩轻轻地叹了口气,捏着他冰凉的指尖,起身把行昶待会床上。
“嗯。”
还没等他抱起行昶,刚刚圈紧怀里,身下的行昶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小声到会被呼吸声掩盖,但是他还是听到了行昶的答复。
“还疼吗?”路珩就这样紧拥着行昶,压低自己的身体,躲在沙发里。
“嗯。”回复还是一声轻哼。
“我抱你去床上。”
行昶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来,他能感觉到的只是全身神经传来的基础感觉,关节被路珩搂住的地方有些僵直,想要睁开的眼皮很是疲惫。
还有,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凉意,从内到外,从血液里走向全身。
他抬起手,拽了拽路珩的衣领,想要路珩把他留在阳光里。
可开口却是嘶哑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而他能感受到路珩此时身体的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