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隐瞒的事，他的身世，他的过往，他的……
路珩想让行昶全都知道，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行昶。
就算他肮脏的灵魂会被唾弃，他也不愿瞒着骗着行昶。
路珩曾经说过要给行昶的一切，不只是物质上的，情感上的。还有一切的真相，和一切选择的权利。
车缓缓的行驶着，没有以前果断的速度，就像是在为此时单薄的暮色沉思。
这还是行昶第一次到这里来，这处宅子是他常住的地方，也算是他多年的栖居地。在没有盖起这栋建筑时，他就拥有这片土地。
从远处看，是两栋靠天桥连接的建筑，一长一短，一主一副，一个开阔透亮，一个玲珑精巧，坐落在院中相辅相成。
路珩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到了主楼的二楼。
这里是餐厨，他提着一些食材带行昶走进。
超长的厨房操作台上一尘不染，也没有繁琐的厨具，少了很多生活的气息。
“我做饭，你逛逛。”
说完，路珩就拎出一些食材，带去岛台处理。行昶是第一次见路珩做饭，很是好奇，也不走，就坐在吧台前看着路珩忙活。
他还没有换便服，而是直接挽起衬衣，露出干练有力的小臂。把青菜冲洗后浸入热水中，又用胡椒腌制了牛肉，再处理新鲜的虾……
行昶看的很是入迷，他的动作不很娴熟，但是却透露着优雅从容，刀起刀落时用力的手腕像是艺术品。
没过多久，一餐简单的煎牛排就被端上餐桌。行昶从背后环住了路珩，替路珩摘下围裙。
“吃饭。”路珩接过围裙，清冷的说道，而他的淡漠让行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
他乖乖地坐到餐桌旁，抬头却发现面前只有一套餐具。
“你呢？”
“我吃过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交流，行昶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事。
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晚回了消息，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之类的。
“我。”
两人同时抬头，同时开口。
“我想要告诉你。”
路珩抢先说了下一句，看他严肃的神情，行昶就放下刀叉配合的和他对视。
“我是血族。”
四个字，好像用尽了路珩所有的力气，说完他就垂下了头，等待着行昶的反应。
“吸血鬼那种？”行昶没想到这位高冷总裁开起玩笑来还很可爱，就附和道。
“嗯。”可一句调侃，到路珩这里却变成了煎熬的拷问。
“那我就是你养着备用的食物。”
“不。”
不，不是的。
我怎敢将你比作那般肮脏不堪的东西，你是我的希望，我的圣物，我的一切。
可惜行昶听不到他哀怨的心声，他又低头解决自己的晚饭，要说路珩的手艺还真不错，不比外面餐厅的西餐差。
“看着我。”路珩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颤抖，但是他无疑是煎熬的，感觉就像是被浸在暗夜里，总是孤身一人尝试着存活。
行昶听到了很久没有出现的强硬语气，他僵硬的抬头。
对上的是路珩不再掩饰的红色瞳孔，在头顶的灯光下愈发浓郁的血色，甚至让空气中也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细长的眼眸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红色中拨开一道黑色竖瞳，带着一种掠食者天性的压制感。
路珩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他咬着牙跟不让自己的尖牙露出来，就这样用冰冷的眸子看着行昶，默默的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的眼神并不像瞳色一般火热，而是像历经岁月的琥珀，透露着冰冷的感觉。
可这般冰冷却灼烧着行昶的血液，就像是温度最高的冰蓝色火焰，让他逐渐麻木，找不回自己的大脑。
他就这样定在原地，呼吸逐渐急促，像是连氧气都被剥夺。
“所以……”
还没等行昶反应，路珩就突然起身，站在刺眼的灯光下，那些白炽光线洒在两人中间，像是隔了半道银河一般。
因为不敢再去直视那双眼睛，于是行昶就慌忙的瞟向别处。
他瞄到路珩苍白修长的手指，回想到无数次牵手时的温度；又瞄到路珩的胸膛，记起被圈进怀抱时缓慢的心跳。
所有的所有，都在证实那个荒谬的事实。
“所以，你是……”行昶还是不敢说出那个词，他不愿意接受，也不想再刺激路珩。
“我是。”
再一次的肯定彻底击垮了行昶的理智，他仓促的后退，推倒了身后的吧台椅。
路珩能感受到他的微颤和升高的体温，他是有准备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切还是如此慌乱。
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们都没有做好准备。
“让我出去。”行昶只觉得自己被囫囵在路珩的控制下。
此刻宽敞的别墅却变得十分压抑，像是抽走了时空，让行昶没有实感。
他不敢把自己的后背留给路珩，就和他面对面一起后退，等路珩给自己打开电梯门。
他站进电梯，无力的抬手示意路珩不要跟来，鼓起勇气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求你，让我一个人。”
屋外的月光铺满地面，阴冷的月光让行昶又想起了刚才，那灼热的血色和刺眼的灯光，都萦绕在脑内，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他的视线被眼泪模糊，灯光被泪水打散，让他一度看不清脚下的路。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沿着来时的路，踩着无数回忆，一步步离开路珩。
别墅位于北郊，是行昶不常去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思考路线，只是往前走。
夜已经深了，路上的车辆也都是疾驰而过，没有几个注意到路边孤身的行昶。
可是，又是那辆车，照旧停在了行昶身边。
刚才告别了的人又出现在行昶眼里。
路珩还是放心不下，就算是被要求不要靠近，但是夜已经深了，来这里的路上大多是高速行驶的车辆。
就算要永远的离开，最后的最后，他只要行昶能安全。
只是这次路珩没有下车，没有为亲自为行昶开门，而是在车内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想要尽量留给行昶一个舒服的环境。
可是行昶还是固执的走过他的车，因为有路珩在，他不愿再陷入失控的情绪。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行昶走在前面，路珩开车跟在后面。
一人踩着一人给的灯光，一人渴望一人的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