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氏很快便传来了回音。
“肯定不是什么后遗症，我听你的描述，多半是他本身就有的毛病。”
沈淮宣本来就有这样的情况么？可她之前从来没见过……陆宁看着面色痛苦的沈淮宣，汗珠还在后者的脸上滚滚滑落，必须得赶紧找到解决的法子。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他体内的法力现在一片暴乱，连我也无法压制。”
陆宁伸出手想要抚沈淮宣的头，但被后者蛮力甩开，沈淮宣的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喃喃自语：
“我是谁……”
他在自己的幻想中看尽一个长相和他极其相似的男人，浑身气质却完全不同，那男人拥有一双金色瞳孔，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凌厉地朝他看了过来。
在和那双金色瞳孔对上视线的刹那，这片幻象就哄然破碎，他跌入下一个场景之中。
此时正坐在草屋之中，翻开一本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的古籍，望着斑驳的墨迹，沉默了久久都不言语，直到陆宁焦急的声音再一次隔空催促。
旁氏忽然笑了，他是个顺应天命的人，既然如此，他也许注定要做这个引子。
“在极北之地，有一面寒冰镜，能够窥知前世过往，我想，既然不是沈淮宣现在这个身体的问题，想必是和他的这一世前有什么纠葛差错。”
说出这些话，旁氏忽然如释重负。
“前世？旁氏，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陆宁一点也不相信，看了一眼沈淮宣，“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神仙才有什么前世，凡人是没有轮回的，除非——”
陆宁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猛地顿住。
旁氏见他不说话，这才淡淡接了一句：
“看来你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现在，要怎么办？”
陆宁停顿了一瞬，“兴许只是我们多想了，我还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
旁氏没有再纠结刚才的事情，沈淮宣也逐渐平静了下来，陆宁心头一跳，赶紧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沈淮宣有些虚弱地抬起手，抓住了陆宁的腕。
他的黑眸里蒙着一层水雾，陆宁见他还好，心也定了下来，和他说起刚才旁氏所说的话。
“我的前世？”
沈淮宣皱了皱眉，忍不住又想起那个拥有金色眼睛的男人，即便他与那个男人迥然不同，但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若非沈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几乎要怀疑那人就是自己的亲兄弟。
原来还有前世？
陆宁有些犹疑地看着沈淮宣，知道他要带着整个商队，这极北之地恐怕也是不会去的，那样冰天冻地荒无人迹的地方，商队能跟谁做买卖？
“先去看看再说吧。”沈淮宣垂下眼睫，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来，缓慢地擦拭把玩，“我倒是也对自己的从前好奇的紧。”
陆宁不答话了，沈淮宣却又忽然拉住了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在北疆，问你能不能教我些法术，你说我没有法力，又说你会的这些是与生俱来的。”见陆宁点头，沈淮宣继续说了下去，“那法力在体内运行的轨迹，总能说出来一二吧？”
陆宁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想试试。”
沈淮宣的脸上还带着没缓过来的苍白，语气却笃定得坚决。
……
陆宁将法力在体内运行的经脉依次给沈淮宣介绍了一遍，后者倒学得也快，尝试着将力量汇聚于陆宁所说的位置，陆宁将手掌覆于他的手掌上，温声道：
“试试看，用你体内的力量把我的手打开，放心，我会及时抽力，不至于把我弄伤。”
沈淮宣轻点了点头，连眉头都狠狠皱着，细细感受经脉之中，却是一片枯竭干涸，没有一丝能流动的力量，但还是凭着感觉将“法力”从掌心推了出去。
陆宁见沈淮宣的肩膀猛地松懈，愣了愣，看到后者望向自己的目光：
“这就完了？”
他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沈淮宣的法力啊！
沈淮宣见他这般，知道自己没有成功，铆足了劲又试了一次，这回终于有一丝微弱的气力，在陆宁的手心微不可查地挠了一下，犹如一根发丝吹过肌肤。
陆宁大惑不解，反握住沈淮宣的五指，试图将自己的法力灌输进他的体内，脸色也从起初的试探逐渐变成惊讶，只是这回倒不是因为在沈淮宣体内发现了法力，而是先不久才将自己打飞出去的巨大力量，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经脉中丝毫不见半分法力的影子，若非此时沈淮宣还看着自己，陆宁几乎都要怀疑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场荒诞的梦境罢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
沈淮宣见他神色夸张，问道。
陆宁真要张口回答，微微颠簸摇晃着前进的马车突然之间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只手一下掀开了帘子，见到沈淮宣，有些兴奋地叫嚷了一声：
“沈大哥！你没事了！”
说话的自然是鹄伏阿，陆宁见到他，也闭上了嘴不提刚才的话，鹄伏阿丝毫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兴冲冲地钻进来半个身子。
“刚才在路上，我见到一只好肥的野兔！刚才就骑马去追来了，交给了毕罗处理，我们晚上有兔子肉吃！”
沈淮宣抬眸，见鹄伏阿脸上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意，心下道，他和自己也不过差了几岁年纪，二人的心性却完全不同，鹄伏阿不过是个在宠爱和保护中迟迟长大的孩童。
“知道，出去吧。”沈淮宣淡淡道，“替我把毕罗叫来，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沈大哥，你就这么敷衍我！表扬我一句，是会掉块肉吗？”
鹄伏阿碎碎抱怨，但还是听沈淮宣的话下了车去找毕罗，陆宁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淮宣：
“毕罗会同意吗？极北之地，可是和商队打算去的地方相差甚远。”
“不需要他同意。”沈淮宣没有半点为难，“我是这商队的头领，若是因为这个那个，就只能中规中矩走最安全的道路，那商队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拖累。”
他答应八皇子管带商队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钱财珍宝，不过是心愿了结，便想见见这天下是如何苍茫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