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要看你的配合。”哈努尔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轻蔑，“你还是可以呆在军营之中，甚至偷偷回到中原那边去，我也不会管，只是这传递的情报，要按照我的意思来。”
哈努尔这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无非就是要让赵四替自己传递假情报，从而迷惑沈淮宣。
这行军打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等到沈淮宣发现自己中计上当，一切就都已经来不及了。
哈努尔原本是不屑于使用这样的手段的，他觉得既然是男子汉，就该堂堂正正的光明打一场，即便是输了也心服口服，可既然沈淮宣先用了卧底，他自然也不会傻傻的手软。
赵四垂下头去，内心剧烈挣扎着。
他既然来当卧底，先前就不会没有想过被抓住的情况，在这濒临死亡的一刻，产生的恐惧大大超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他什么都愿意做，可若是要他为了自己活命而出卖他的兄弟……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哈努尔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就松口答应，但是还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这只小老鼠慢慢消耗。
铁门被重新沉重的合上，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地牢内重新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最后一丝光芒也被阻隔在了门外。
赵四的身体颤了颤。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哈努尔有意让人不能给赵四送去任何水粮，在惊恐之中饥肠辘辘，赵四迅速憔悴下来，整个人宛如一挂干柴，堆在肮脏的角落里。
到了第三天，连听见声音也不会动了，除了尚且存在微弱的鼻息，他几乎已经死去。
哈努尔再一次出现在了地牢当中，转头示意了一眼身边的人，手下立即端来了一盆香喷喷的烤鸡，金黄鲜嫩的汁水淋漓从肉质上流淌下来，哈努尔伸手撕扯下一大块，放在口中嚼了起来。
闻到了烤鸡的香气，听见咀嚼的声响，赵四忽然猛地抬头，那双眼睛里有些幽绿的光，宛如一匹饿狼，死死盯住了哈努尔手中的食物。
这三天，除了没有任何饮食，他的唇舌都因为干燥血迹斑斑，手脚也早被沉重的镣铐压得麻痹，冰凉僵硬。那些狱卒更不知是不是出于哈努尔的意思，不时在他面前上演对别的囚犯严刑拷打，赵四尽管没有遭到任任何刑罚折磨，但精神却在一声声的惨叫和皮肉破绽的声音里愈发崩溃。
肠胃已经干枯的连酸液都不会分泌了，只是空洞的饥饿，从身体深处传来黑洞一般的空虚感，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想吃？”
哈努尔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咬下一半的鸡腿扔了过去，鸡腿落在地上，沾上了不少污泥。赵四两眼放光，在那一瞬间猛扑上去，丝毫顾不得上面的脏污，有些恐怖的大口撕扯咀嚼。
哈努尔冷眼看着他吃了两口，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命令：
“抢回来。”
虽然不知道首领为什么要这么做，手下还是照办，尽管赵四的眼神莫名恐怖，但毕竟是饿了三天的人，跟他们搏斗的力气已经几乎都没了，被狠狠踹了两脚，手中才吃了一半的鸡腿又被抢了回去。
哈努尔示意手下把那只被啃的狼狈的鸡腿扔回了盘中，不紧不慢的审视着缩在角落里，怒目看着他的赵四。
“大胆！你那是什么眼神，竟然敢这样对首领不敬！”哈努尔身边的手下大喝一声，“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诶。”哈努尔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赵四，语气里带着莫名强烈的诱惑力，“很饿吧？想吃东西？只要答应我，你就能继续吃了。”
“我答应！”
赵四已经饿昏了头，口腔才感受到食物的鲜美，哪怕在鸡腿上涂了致命的毒药，他恐怕也会失去理智的大口吞咬。
“哈哈哈……”
哈努尔得意地大笑，周围的手下也纷纷露出了笑容，感叹道首领真是好手段。
“把这个给他吧，再上一些美酒佳肴，不能怠慢了贵客。”
哈努尔刻意咬重了贵客儿子，有些讽刺。将手中那盘烤鸡推了推，立即由手下端去给了赵四，替他松开手上的镣铐，赵四犹如饿狼扑食，疯了一般将食物往嘴里塞，连骨头也被咔嚓嚼碎咽了下去。
哈努尔是个聪明的帝王，他深知能够打败一个人的不是多么强大的武力，而是他内心的自己。让赵四在漫长的时间与黑暗中自我折磨，很快就会自己破败不堪。
他也的确成功了。
等到赵四酒足饭饱，哈努尔让人把他请到了自己的面前，微笑着看向他。
赵四低下头去，内心对沈淮宣有着深深的愧疚，可是在那一瞬他几乎发狂，连自己的生死也在极端强烈的欲望前变得渺茫和无足轻重，还谈什么背不背叛？
“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哈努尔知道他已经屈服了，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缓缓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沈淮宣，我打算趁着夜色大举进攻，他们的营帐，大约会抽去九成的兵力。”
赵四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不断摆弄着手指，哈努尔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断，知道他在听。
“其他的就不用说了，至于军营中的其余情况，你按照你看到的报告就行。”
哈努尔已经和沈淮宣交手了这么多场，知道对方不是傻子，只要他给出这一条假情报，沈淮宣就能够自己想到应该做什么。
听到他们几乎倾巢而出，沈淮宣必然会让手下整顿兵马粮草，暂时离开驻扎地，而全部往蛮夷军营的地方打过来，剩下的一层兵力根本没有什么阻挡的可能，到时候他们正好可以抄个大底。
等到那时候，哈努尔发现北疆军营中空空荡荡，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时候，自己的后方已经失守，想要退兵也已经来不及了，会被沈淮宣带领的军队团团围剿。
当然，这一切都是沈淮宣听到假情报之后会发生的判断。
事实上……哈努尔看着杯中转动的油茶，眼中浮出一丝冷笑。
等到沈淮宣真的打过来，这回定要让他回不去！
他哈努尔在蛮夷族内中的战神威名也不是虚盖的，偏偏遇上沈淮宣之后接连受挫，虽然众人嘴上不说，他还是觉得周围的眼光有了些许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