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蛮夷军营中。
漫天是萧瑟的风雪，白皑皑把一切都覆盖完整，遍目都是一片茫然的银白，只从厚重的雪堆下依稀露出物件的棱角。
士兵大多都钻进了营帐之中，只有零星巡逻放哨的还在外头不断走动，气氛有些沉闷而紧张，有时从细密的烟上缝隙中透露出些许被风雪模糊的谈话声，淹没成为听不真切的嗡鸣。
有一双眼睛悄然地盯住了在正当中那个最为宏大气派的营帐，那是蛮夷首领一干人喝酒谈天的地方，账内暖炉书案应俱全，有时传来高声的笑谈。
一个身穿红黑色厚重铠甲的小兵蹑手蹑脚靠近了营帐，小心环顾了一眼周围哨兵所在的方位，确认自己站的地方是看不见的死角，才敢将耳朵附在营帐面上，谨慎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响动。
“哈哈哈……由此计策，我们定能打它个防不胜防！”
一个体格精健壮硕的男人哈哈大笑，单手竟然抓起了半坛酒，满面留着络腮胡，皮肤是在这风雪中饱受历练的黝黑和枯燥，声线洪亮爽朗。
计策？
小兵的眼神亮了亮，忽然伸手在怀中小心探索，摸出了一枚锋利的刀片，在粗麻布编制的营帐上小心翼翼地割出一个小口，才将眼睛贴在那个小口上往里望。
营帐内依稀的暖化解了他睫毛上挂着的寒气，有些湿润，小兵揉了揉，正要重新凑上去看，蓦然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帐篷里，同样透过那个小孔，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是冰冷的杀意。
“啊！！”
小兵吓得惊叫一声，一下跌坐在雪地上，突然传来的异动惊动了周围的哨兵，顿时脚步纷纷朝着这个方向涌来，小兵脸色惨白，知道事情已经败坏，甚至没有起身逃跑。
闻讯赶来的哨兵纷纷拔出手中的刀剑，先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寒光，直指指着他，跌坐在雪地中的那人，神色惶恐，身子不住颤抖。
“咔嚓。”
嗜血被踩碎的极其轻微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当下尤为清晰，众人让开一条路，被拥簇着的首领一步一步从帐篷中走出来，直直站在他面前才停下。
他抬起头，仰视着这个威严的男人。
“带回去！”
只是定定看了这个小兵一秒，那个男人就下了命令，周围的人闻声而动，有上去将小兵捆了个结结实实，又踢打了好几下，才带了下去。
“大哥。”首领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叫了他一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首领的脸色稍有缓和，转过头来，那时候如黑曜石般冰冷锋利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一点点柔情：
“还看不明白吗？这小子是个反骨。”
反骨。
那个年轻男人眼神剧烈震动，在讲究血性和豪气的蛮夷族群之间，若是出现了反骨，那是比临阵脱逃更为令人憎恶的罪名。
他背叛的是自己的部族，是他的兄弟姐妹，是他身上流着的血脉！
这样的罪名，不可饶恕。
“怎么知道的？”
那个年轻男人回过神来，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他这个哥哥的本事，他是心悦诚服的，虽然在部族之内也难免出现一些争夺功勋的刀光剑影，但是他们兄弟二人却是始终难得的一条心。
“看那里。”首领指了指方才那个被小兵割破的小口，转过眼睛，“这外边的风雪雨寒冷，是长了空子便使劲往里钻的，他破开一个小口，自以为隐秘聪明，吹进去的寒风可不会这么说。”
他在营帐之内喝酒，谈笑正欢，忽然之间觉得有一丝冷风吹来，皱着眉找到了源头，于是便发现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兵。
“中原人就是卑鄙！我本来还对那个姓沈的小子有几分敬佩，他倒是有几分本事，只不过用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首领眯起眼睛，浑身的气压有些低沉下来，说了这么一句。“既然这样，他们要承担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大哥的意思是……”
年轻人有些不确定的涨过头，问道。
“过会你就知道了。”首领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我来，你还有许多要学的东西。”
……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
那个被关押着的小兵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之中，四周都是狼一般的目光，他明白自己这被一发现，下场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对死亡的恐惧一寸一寸蔓延上心头，几乎将他吞噬。
先前他只是听说过军营之内还有地牢这么一个地方，现在却亲眼见到了。距离他不远处，还关着些中原的俘虏，一个个面黄肌瘦，想来也没有得到多好的对待。
自己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终于从门口透进了一丝光线，循声望去，依稀能够辨认出逆着光的几个男人身影，走在最前的那个最熟悉不过，便是这蛮夷军营中万众爱戴的首领，哈努尔。
“你不是我们军中的人吧？”哈努尔开门见山，也不多废话，直接丢出一句，“我能让你平安活下来，甚至得到他们都得不到的待遇，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此话一出，原本近乎绝望的小兵多少有些震惊，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他的确不是蛮夷族中的人，不过长的是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了些，就被沈淮宣看中，一番化妆之后趁乱混到了蛮夷的军营中，伺机打探情报。
这也是为什么沈淮宣总些人对蛮夷行军动向未卜先知，才将他们大大打击的原因。
“我一猜便是，没有一个族人会背叛自己的兄弟和母亲，一旦有这样的念头，他便不再是我们的同伴。”哈努尔有些威严而沉重的说道，紧紧盯着那个小兵怯懦的眼睛，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哈努尔天生就有一副帝王气质和相貌，再这样凌厉而宏伟的气场之下，那个小兵哪里还敢反抗他？
“属下名叫赵四。”
赵四于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哈努尔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这个名字我记住了。我现在问你，你想不想活命？”
赵四原本以为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只想至多恳求一个痛快些的死法，现在听到哈努尔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忙不迭的答应。
“想！当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