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查清楚了？”
贺鹿语气阴冷，在他膝前的地面上，似有什么正虔诚地跪伏在那里。
“怎么会，不应该出差错的。”贺鹿似乎变得焦躁起来，“怎么可能，这三百年来都没出过差错……沈淮宣那小子，怎么能逃得过？”
暗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蛇吐出信子的嘶嘶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然钻出一条通体莹白的小蛇，成了这暗室内唯一的光亮。
贺鹿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将手指落于地面，小蛇便顺着他的臂膀爬到他的肩头上，温驯地伏在他耳畔。
贺鹿难得露出温柔的神情，指腹在小蛇的头顶轻抚了抚，目光落回地面，再次变得阴冷。
“这沈家，倒是有些意思，沈徽那老家伙本不挡我的路，就什么事也没有，偏偏要嫌自己活得太长。”贺鹿忽然皱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顿了顿，“居然还有一个沈淮宣能侥幸逃脱，我倒是要看看，这沈家的气运，究竟能庇护他们到几时！”
贺鹿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完全没有理会依旧跪伏在自己跟前，一动不敢动的活物，径自走出了暗室，门开启的一瞬，小蛇飞快地钻入贺鹿的衣襟，藏了起来。
光线落在方才贺鹿的座椅上，才将它的样式看了个真切。
不知是用何种金属浇铸的图纹，泛着清冷光泽的银色蛇形盘踞于一块罗盘之上，双目点缀的宝石殷红如血，背脊两侧更是蜿蜒而上九条张口露出獠牙的银白毒蛇，光是看着，都令人由脊背油然而生一股森冷之意。
贺鹿直直走到了外堂，看到前来的客人，眼底露出“预料之中”的得意之色，挂上那副往日惯用的皮肉笑脸。
原本为客人端上茶水的老奴见贺鹿前来，赶忙让到一边角落。
“贺鹿。”来人淡淡一笑，“别来无恙啊。”
来人抬手轻摇了摇，言笑晏晏，贺鹿只觉得怀中小蛇一僵，伸手状若不经意地拂过。这细微的动作落入来人眼中，引起一阵轻笑。
只一瞬，贺鹿定下心头猜测，大大方方于另一侧的主人席上落座。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贺某有失远迎，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怡和殿内，三皇子正懒懒倚于椅上，抬眸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下属。左手旁，那个风华绝色的美人柔弱无骨的手正细细为他剥着一粒葡萄。
“太子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三皇子张嘴吃了一粒美人喂下的葡萄，恶劣地舔了舔那莹白的指尖，惹得美人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笑。
“还是和以往一样，盯着的人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前几日还有报太子私下去了青红楼，被皇上知道，气得又罚了他半年俸禄。”属下顿了顿，献媚地补上一句，“还是三皇子英明神武，我看皇上啊，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另择储君了。”
三皇子听完前半段话，脸上还带着笑意，倏然凝固，厉声呵斥：
“这种事情，也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能妄图议论的？我看你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太久了！”
“奴才不敢！”属下被他这一呵斥，吓得赶忙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行了！本王今天心情好，就暂且放你一马，谅你也不敢故意多嘴。”三皇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意的神色完全卸载脸上，“需要盯着的，也就这个蠢笨的太子了，老二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不知能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
“殿下。”美人声音酥软，三皇子只觉得她在自己耳边若有若无地吹了一口，浑身的骨血里都痒了起来，“解决二殿下，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他何时暴毙，都不会有人觉得稀奇。”
三皇子转了转眼，赞同地一笑。
二皇子自小体弱多病，连多走上一些路程，回去都要发起高烧，因此父皇甚至连请安都免了。
这样一个药罐子，一包毒药，处理得干净些，就不会有问题。
至于那个尚且年幼的弟弟……三皇子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那个傻子不长眼，在御花园玩闹时竟敢撞到自己身上，他冲着八皇子笑了笑，就把人一把推进了深冬的湖水。
没给那个傻子冻死也算是他命大。
就算八皇子事后说是他推的，也毫无对证，一个傻子嘴里说出的话，有谁会信？
等到自己继位……
三皇子沉于幻想之中，眼神漂浮，唇角还挂着有些淫邪的笑，忽然一碗滚烫的茶水一下泼在了他的衣襟上，烫的他惊叫一声，从椅子上腾然站起，一把揪住了那不长眼的丫鬟头发，咬牙切齿：
“活得不耐烦了？既然不长眼睛，来人！给我把她的眼睛挖出来，丢出怡和殿！”
“殿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求求殿下饶了我，我——”
丫鬟一听，七魄都吓飞了五魄，当下跪了下来，不住地哭喊求饶。
“还不赶紧拉下去！你们也想和她一样？”
三皇子只觉得她聒噪，对着周围站着不动的侍从喝道！
这下没人敢看着了，几个仆从对视了一眼，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将不断挣扎的丫鬟拖了下去，只听那个丫鬟从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那名跪在地上汇报的下属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那可是生生将人的眼睛剜了出来……光是想想，便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美人的眼中浮出一抹厌恶的神色，不过片刻，这点情绪就隐藏在了那双楚楚动人的秋水眸后，温声软语地将手触到了三皇子的胸膛上，轻声安慰。
“殿下，难得今日天气这样好，奴家希望殿下多喜乐……”
三皇子啊哈哈一笑，脸上的阴郁顿时散去了不少，两人依偎着，眼看就要共赴巫山一番云雨，连周围的侍从都颇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呼：
“舒妃娘娘来了！”
三皇子闻言大为惊骇，有些慌乱地一把推开方才还倒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又急又气：
“快！赶紧藏起来！”
“不用藏了。”一道沉稳的女声，舒妃已经略抬步，跨过那道矮矮的槛，出现在三皇子眼前。
见母妃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过，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三皇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头行礼，就乖顺地垂头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