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出落北城没多久,前面就隐约出现了几户人家的茅草屋。
季寒衣生这么大还未见过茅草作顶的房屋,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
再往前走,逐渐能看到绿油油的农田和村落的大部分了,村子没有围栏什么的,二人毫无阻拦地进了落北村,田地上有几位村人正在务农,季寒衣想找个人问问,哪知还未走进,先挨了一顿瞪,离得近的一个老妇人操着一口难以辨别的方言,警惕地盯着季寒衣:“揍(做)啥的!”
“大娘,我们…路过这里看到有个村落,好奇来看看,这里是落北村吗?”
“出去!别进俺村儿!”说着就拿起锄头要赶人。
季寒衣悻悻地被赶回来,拉着秦渡假装离开,实则找了个地方一蹲,开始给秦渡数:“我看她那表情,这儿准是落北村没错了,不过他们村里人脾气这么差吗?”季寒衣摸了摸自己俊俏的小脸:“不应当呀…”
季寒衣又摸了摸脸,搓的皮肤都有点泛红,才安心地点点头,遂转头,再仰头:“秦渡,你这冷脸是不是吓着刚才那大娘了?”
“……”秦渡:这个人动不动找个地方一蹲就开始叨叨是不是有点毛病。
“是你,太刻意了。”秦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下巴点了点他衣领上精密的银绣:“况且她对你的行头好像很不满。”
“……你干嘛把我行走江湖的半仙袍丢了?”
秦渡冷哼一声。
“算了……我刚刚趁机放灵力探了一下那块田,没感觉到什么啊…草长得也挺茂盛的,不像是水土有问题。”
“季寒衣,你听闻有庄稼地里种草的吗?”
“啊?”
“……罢了,你继续说。”
季寒衣好脾气地接着讲:“要不,我先算一卦?”
秦渡怀疑的目光又透出来,只得在心中默念几遍用人不疑,可惜修行没到家:“这个也能算?”
季寒衣不好意思地笑了:“总不能让你白花钱吧~好不好用的,试试呗,万一呢?”
“万一呢”这三字把秦渡噎的够呛,季寒衣是个脸皮厚的,当下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子,手法极其随便地一丢,毫无信服之力的结果就得出了:“往东北方。”
“距离?”
季寒衣早就交过底儿了,因此毫不掩盖道:“我哪知道。”
“……”
“走嘛,先去看看,找不到再说。”虽这么说,季寒衣自己都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季寒衣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管他呢,反正没辙了就撤回来重新丢石子,正好给秦渡多展示展示他高绝的卜卦之术。
秦渡:谢谢,并不想看。
季寒衣拉着秦渡,鬼鬼祟祟地绕出村子,往东北方走去。
走了许久,除了大块的田野和土堆 似乎也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季寒衣正苦恼,前面传来水声,他心念一动。
一条自西向东,将土地横贯开来的的溪流出现在二人眼前。
走上前一瞧,溪流是从远处一高起的山林中流淌下来,一直通到了落北村中。
秦渡半蹲下身,用手舀了点溪水细观,溪水透澈,并无异象。
他站起身,欲飞身越过溪流,被季寒衣一把抓住。
“怎么,你有发现?”
季寒衣盯着溪水,皱起了眉:“秦渡,这水很干净吧……”
“溪水清冽,水质上等。”秦渡看着他:“你是水灵根,你应当比我清楚。”
“可我总觉得,这水…给我感觉有点难受…”季寒衣苦恼地在溪边蹲下了:“我还说不出哪里不对…”。
“秦渡,你信我吗?”季寒衣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秦渡危险地眯起了眼,果然,这个人,蹲下装蘑菇的时候准没好事:“此话怎讲?”
季寒衣泼皮无赖地:“你别管!我就问你信不信我?”
秦渡眼睛看向了季寒衣衣襟前半块摇摇欲坠的银锭子。
季寒衣迅速站起身,把快要掉出来的银子塞回衣服,一脸的心领神会。
懂了!钱都交了不信也得信。
秦渡收回视线,拍板道:“去上游看看。”
溪流从山林中发源,向上流行进的路自然不太好走,上山没有供人行走的路,只能委屈季寒衣折了一路枯枝,沿着溪流硬生生人力劈开了一条路。
而秦渡一脸漠然地走在后边,丝毫没有帮把手的意思。
越往山上走,季寒衣觉得溪水间那股令他不舒服的感觉就越重,只不过还不知是何原因。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爬到了半山腰。这座野山上虫蛇无数,树木也长得杂乱无章,二人有心留意周遭,却简直无处下眼。
季寒衣走在前面,踩上一块高出的岩石,突然顿住,扭回头瞪着秦渡。
二人大眼瞪小眼,秦渡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
季寒衣正欲收回脚,哪知岩石上有些许沙土,脚底一滑,一下子失了平衡 ,往溪流里跌去。
秦渡伸手捞了一下,反倒被季寒衣一把抓在胳膊肘上,山坡上本就崎岖,秦渡被季寒衣一抓,连带着失了平衡跌下去。
山林里传出一声惨叫。
季寒衣直直地摔在溪流的沙石里,被磕得呲牙咧嘴,溪流很浅,只有十几公分,将将没了季寒衣的半个身子,可折腾起来的水花把他淋了个透。
季寒衣一抬头,对上秦渡黑漆漆的,滴着水的脸。
秦渡被拽下来的时候,手掌死死撑住了地面,才避免了像季寒衣一样跌进溪水里的惨剧。饶是如此,也是被溅起的水花淋了一脸。
秦渡沉默地站起来,甩了甩水,生怕再被季寒衣牵连上。
“哎…你别站那么远啊,拉我一把,嘶——腰要断了,哎呦…”
秦渡充耳不闻,任凭季寒衣半躺在水里哀嚎。
“哎,等下,这是什么?”季寒衣伸手在溪底的沙子里挖了挖,扒拉出一块锈迹满满的铁柄。
“秦渡!你快看!这里好像…埋了把剑。”季寒衣身上早已被湿了个透,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上手去拽,奈何埋得太深,季寒衣摘下腰间的逐微剑,不顾逐微剑嗡嗡作响的抗议之情,直接拿剑鞘开始撅土。
撅了几下,那铁柄面的部分逐渐露了出来,当真是一把剑,季寒衣伸手去拔,“噗”地一声,整个剑被从泥里脱身而出,几块黑色的东西被连带着拽了出来,掉在溪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顿时散了出来。
季寒衣未料此变,被这股气息一冲,登时变了脸色。秦渡闪身上来,一把夺过他手里那把铁剑,丢在岸边石头上,又拎起季寒衣衣领,把慌了神的人拎到了岸上。
“秦渡……”季寒衣脚落了实地,瑟缩了一下,没有看那把被丢在边上的铁剑,反而紧张地盯着落在溪水上的那几块黑色东西。
“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秦渡把眼珠转过去,指尖灵力轻溢,几道电光在指间流窜。
三道银光突然窜向了那几块东西。
在灵力的冲击下,污垢被震荡下来,东西被裹挟着送到了秦渡面前。
见东西欲飘过来,季寒衣慌里慌张地喊停。
秦渡:“几块人骨罢了,还有…一块玉牌。”
“玉牌?”
秦渡隔空点了点其中那块四方物件。
季寒衣皱着眉盯了一会儿:“你让它过来…只准它过来!”
“……”秦渡心念一动,那块玉牌忽的飞进了他手中。
“你你你别上手拿啊!”季寒衣惊地退了两步。
“无事。”秦渡端看了一下,道:“这上面有字。”
季寒衣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只见灰白色的玉牌上隐约能辨认出刻了三个字——百善宫。
“百善宫?是那个魔门百善宫?”季寒衣伸出手指戳了戳,也不知道被水泡了多久,这牌子还挺结实。
秦渡道:“你不是怕吗?怎么,不怕了?”
季寒衣难得没有插科打诨:“那股气息,不在这上头,也不在那把剑上。”他顿了顿,看向被灵力裹挟在半空的几块人骨,即使被灵力震荡过,那上头依然是黑乎乎一片,“那股气息,是从骨头上传来的。”
季寒衣又指了指刚才挖剑时候留下的洞:“而且,那里头应该还有。”
秦渡问:“你来我来?”
季寒衣茫然地眨眨眼,腰间的逐微剑仍在嗡嗡作响,无力地抗争着主人的行为。
秦渡往前踏出一步,手一扬,那块溪流“嘭”地炸裂开来,溪水化作满天飞雨,倾盖而下,独独避开了二人所在。
雨水中,数十块黑色的人骨渐渐浮了起来,浓厚的诡异气息让季寒衣捏住了衣角。
待雨水落尽,秦渡道:“都在这里了。这些大致能拼作一副完整的人骨。”
秦渡手指一钩,浮在空中的黑色人骨逐渐落到了岸边一块平地上,自动排成了一个人形。
季寒衣眼睛紧紧盯着那副骨架,嘴上却道:“可以呀秦渡,还有这等本事。”
“你如此避如蛇蝎,看出什么了?”
季寒衣皱着眉:“你说这是不是那个诅咒?或者是拿人骨摆了什么阴邪的阵法?”
“那个诅咒不是你编的吗?”
“……”
秦渡走过去,掏出一块绢布,不顾季寒衣的叫喊,包起一块骨头拿起来看;“季寒衣,是毒。”
“什么?!”季寒衣蹦过来看,这么短的时间,白色绢布已被腐蚀的微微泛黑,秦渡放下骨头,用灵力将被污了的绢布焚毁。
季寒衣道:“我对毒物不了解,你能看出是什么毒吗?这么厉害…”
秦渡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需要让我师父过目,我只知此毒极其凶险,应当是此人生前服下的,死后毒已入骨,经年不散。”
“所幸埋得较深,否则就不是令普通人短寿的程度了。”
“呼…”季寒衣松了口气:“那这副骨头怎么办?”
“带上。”
季寒衣迅速捂住自己的储物袋:“你你你这东西这么毒你要怎么带?”
秦渡拿出一个须弥盒,将骨头,以及玉牌和那把剑,都一并收进去,装进了储物戒中。
那股气息一瞬间就消失了。
季寒衣才真正安下心,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从掏出未吃完的花糕,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秦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