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事儿,又有美食相伴,虽旁边那位冷脸的冤大头有些许碍眼,季寒衣的心情还是很明媚。
他一拍胸脯,爽快道:“走!回落北城喝个酒庆祝下!哥哥我请客!”
秦渡用鼻子发出了声冷哼,没有拒绝。
正欲抬脚,一阵微风吹过,吹在了季寒衣湿答答的衣服上。季寒衣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的没了声响。
二人回了落北城,找了一家街边的小酒馆坐下,季寒衣借老板的杂货间换了身衣裳,出来时候,桌上已摆上了两坛上好的梨花酿。
秦渡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语调凉凉地:“喝啊。”
季寒衣咽了咽口水:“要不…”
“你要的,赶紧喝。”
季寒衣鼓起勇气,抱起其中一坛,猛灌了一大口。
老板瞅见这边,默默伸了个大拇指:“客官猛啊!”
这上等的梨花酿醉人得很,纵是老手也需倒入盏中,细细品味,这客官看似一副懵懂样,没想到喝起酒来这么猛!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么猛的季寒衣刚灌了一口,“啪”地把酒坛拍在了桌上,强忍着把那口辛辣甘苦咽下去,憋得眼泪汪汪,心道:狗剩当真诓我,如此难喝的东西,还什么人间佳酿,我呸!
秦渡压抑住嘴角的笑意:“喝啊,怎么不喝了?”
季寒衣吸吸鼻子,又抿抿嘴,泪汪汪地掏了块花糕。
秦渡:……“老板,来一碗凉白开。”
“得嘞~您的凉白开。”
一碗白水被放在季寒衣眼前:“……”
“漱漱口。”
“算你…还有点良…阿嚏!”季寒衣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秦渡。
“秦渡,你是不是受了风?呜啊…你离我远点不要传染给我…”说罢,季寒衣搬着小板凳开始往身后挪。
秦渡:“?”
一步,又一步,季寒衣成功地挪到了门边上,离散发着不详之气的秦渡有十万八千里。
季寒衣迷迷糊糊地咬了口花糕,乐了。
秦渡看着对面这傻子脸上泛着微红,也不知是那口酒喝得太急,还是在山上被风吹得发了热。
也可能二者都有,算了,总不至于跟个傻子计较。
他站起身,道:“别挡在门口,过来,跟我回客栈。”
外面一个声音同时响起:“老板!装壶酒!”
一人掀起店门半遮的幕布,脚欲踏进来,被季寒衣身下的板凳腿一绊。
“奶奶的!”来人压着不明所以的季寒衣就要倒,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电光火石间用手撑了已然倾斜的板凳一下,借力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伴随着“霹雳啪啦”的银钱落地声,两条腿的板凳倒下。
季寒衣茫然地躺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世界突然翻了个个。
胸口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失去了。
那人的骂声好像突然消失了。
季寒衣抬起一只胳膊,捂住眼睛。
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
秦渡怔在了原地。
他原是能够阻止季寒衣摔倒的,可他没有,至于原因,可能是他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子,也可能是这个聒噪的人实在让他烦了,又或者,他觉得这个人就应当吃些苦头。
可他没想到,这个人说哭就哭了。
秦渡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冷笑着指出季寒衣的软弱:摔一跤就哭,多丢人啊。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心道:秦渡,你又逾矩了,别人品行如何,性子如何,都不该由你说出来。
你明明能让他不哭的,不是吗?
秦渡第一次步伐慌乱了起来,可竟然被捷足先登了。刚才那人扑到地上,一脸呆滞地去拽季寒衣的胳膊,边拽边喊:“小微!小微!季寒衣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我是狗剩啊!”
季寒衣被人拉扯一大通,更委屈了,嚎得老板急急忙忙从后院跑出来,街上几个听见动静的人也站在外头探头探脑往里瞧。
那人还在奋力拉扯,季寒衣死命抵抗,秦渡脸上如同结了冰碴子,手段强硬地把二人分扯开,拦腰抱起了赖在地上捂着脸哼哼的季寒衣出了门。
那人立马追出来喊:“你谁啊你?跟爷爷我抢人?活腻歪了想瞧瞧爷的手段是吧?”
秦渡不理,加快了速度走向前面的客栈,省得季寒衣酒醒了知道自己在大街上丢了人,遭殃的定是自己。
盛离章发觉自己碰上了个硬茬子,竟毫不理睬他,他“噌噌”几步冲到对方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正要讨个说法,猛地瞧清楚了这人的脸。
“秦…秦渡?!”盛离章石化当场。
秦渡面无表情地从他旁边走过,进了客栈。
回到房中,秦渡扯下季寒衣滚的脏兮兮的外衣,把人轻轻放在了榻上,自己坐到了旁边,看着仍捂着脸蜷缩成一团,小声抽噎着的季寒衣,努力放轻了声音:“你还好么?”
季寒衣不接腔。
“我给你要了解酒汤,起来喝了。”
“我没醉…呜…”
“你没醉,起来喝汤。”秦渡伸手去扶,被一把推开。
季寒衣猛地睁开眼,吼道:“我说了我没醉!你听不见吗?!”
秦渡的手僵在了空中。
房门猛地被踹开,刚才那人冲了进来:“季寒衣?!那孙贼儿对你干什么了?!”
秦渡:……
季寒衣吼完了人,自己又怂了,缩回床榻一角,眼里含着泪,抱着膝盖小声地念叨:“我又没做错什么…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把我丢出来……”
秦渡费力地辩识着这人口齿不清的念叨,伸手一探,季寒衣的额头有些烫手,果然是受了风。
闯进来那人又不知死活地凑过来了,顶着秦渡的眼刀子,那人杵到季寒衣眼前,晃了晃手:“季寒衣?季寒衣?你理理我啊,哥错了,哥错了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季寒衣?完了…真傻了…”他转过头盯着秦渡,扯出一个笑:“这位…秦少侠?敢问,您与他是何关系?刚才,又对他做了…”
“狗剩…?”
盛离章惊喜的抓住季寒衣的肩膀:“你醒了!!”
季寒衣觉得自己自从喝下了那口难以下咽的梨花酿,自己好像就变得稀里糊涂的,又或者再早一点,好像从那座野山上往回走的时候,他就有点迷糊了,直到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盛离章的脸在他面前晃啊晃…秦渡…秦渡呢?哦,秦渡站在旁边一脸不悦地瞪着他。
季寒衣猛地抖了下,清醒了。
季寒衣摸摸身上的衣服,诶,我外衣呢?又摸摸胸口,银子?!放在胸口的两锭银子不见了?!
莫非…莫非…
季寒衣哆嗦着,扒拉开怼在他眼前的盛离章,刚刚哭肿的眼圈又红了,他不敢置信地问秦渡:“我…我喝醉的时候不会…不会是被嫖了吧?”
盛离章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按住季寒衣:“不可能,不可能的,秦家大少爷哪能是这种人,对…对吧,秦渡?”
秦渡被扣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黑锅,一时间被砸得头晕脑胀,哑口无言。
见秦渡不吱声,盛离章主动亡羊补牢:“再说了,这么短的功夫…他也不能…不能那么快,你说是不?”
季寒衣脸色惨白地看向秦渡。
秦渡的脸色有如打破了调色盘,他同手同脚地走过来,结巴道:“我…我对你没…没这个意思。”
盛离章一听,爆发了:“秦渡!你要不要脸!你当我焕栖宫和云衍宗是好惹的?!上都上了!说没意思是做甚?!感情你就是玩玩?!”
秦渡长这么大,没记得有谁敢指着鼻子骂他,今日被骂了个痛快,可他未生丝毫怒意。
因为他的自诩聪慧的大脑已经停止运作了。
师父,您说得对,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江湖险恶,徒弟果真是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