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寻觉得自己非常失败,非常非常失败。
否则他怎么会任由自家猪拱了外面的白菜,还把白菜一路拱回了云衍宗的大门口。
季寒衣缩在秦渡身后,盯着云衍宗门口的石碑,像个被逼着上私塾的皮猴儿。他念叨着:“完了完了,我一点土特产都没给师兄弟们带,都怪师叔!待会儿他们要是要上来扒了我的皮,秦渡你可要拦着点。”
秦渡无动于衷地把季寒衣从身上撕了下来,并拒绝了他的求助。
季寒衣呜呜地哭诉:“秦渡你变了!你大前天晚上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秦渡:“我隐约记得,那晚我只对你说了一个字。”
“呵。”季寒衣把秦渡的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像,恨不得把“渣男”二字写在脸上给秦渡看。
云寻终于可以摆脱自家师侄了,到了山门立马御起轻功溜了,生怕多待一刻被季寒衣闹腾死。
而季寒衣回山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是以山门口并没有迎接的师兄弟。
秦渡撩起挂在护栏上的一个有些褪色的红灯笼,有些疑惑,云衍宗会在山门口挂红灯笼?
季寒衣一阵剧烈地咳嗽,他有气无力道:“那…那是,上次几个师姐为了欢送我下山,亲手挂上去的。”
秦渡点点头:“挺好看的。”
“是…是吗?谢谢啊。”季寒衣虚弱地挤出一个笑:“我们快走吧,趁着他们都在上早课,我带你去宗里转转,先说好,他们要是一下课,咱就回我的房间去啊!顺带给你挑一间屋子。”
秦渡跟着他踏上长长的云阶,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季寒衣,你觉不觉得,那老者的态度有些奇怪?”
“谁?李仕安啊,都好几天的事了你莫名其妙提这一句做什么?”季寒衣回过头:“不是好好的吗?我看他找到木休的时候,挺高兴的啊。”
秦渡摇了摇头:“我看他似是有话要说。”
季寒衣有样学样:“秦渡,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个人有些奇怪吗?”
“谁,你吗?”
“嘶…”季寒衣跳脚道:“当然是你啊!我发现你回家一趟变得跟个知音姐姐似的!一点都不像你。”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秦渡停下步伐,歪头问。
“停!”季寒衣摸摸身上被激起来的鸡皮疙瘩:“就是…就是这个感觉!娘诶,你被夺舍了?不应当啊…”他喃喃道:“难道因为见我见多了,你也生了心魔?”
“……”秦渡给季寒衣留下了一个决然的背影。
“哎,你别跑啊!一言不合就走,你是小姑娘吗?”季寒衣撇撇嘴,撵上去。
蔓过葱郁挺拔的竹林,前方已经隐隐传来了早课弟子整齐的读书声。
秦渡的脸冷得掉渣:“季寒衣,你多久没有修炼了?”
“呃…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渡不答。
季寒衣心虚地掰着手指头:“自从下山…”
“就再未修炼过?”
季寒衣破罐子破摔,承认的理直气壮:“昂!”
秦渡半阖上眼:“也罢。”
“也罢什么?别啊!”季寒衣惊恐地撵上来:“你要干什么呀?你别放弃我啊!我…我很好学的!”
秦渡盯着季寒衣的发旋,盯得季寒衣心里直打鼓。秦渡才开口:“我为何会随你来云衍宗?”
“你问我,我问谁?”季寒衣瞪着眼。
“……”秦渡咬牙切齿地:“再过几日,小弥山秘境就要开了。”
“小弥山?听着有点耳熟诶。”
秦渡扯扯嘴角:“就在云衍宗向西不过百里处,想必到时云衍宗内就会设置传送点。”
“哦……”季寒衣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来蹭传送点的啊!”
秦渡的脸上有佛光普照,他心平气和地说:“季寒衣,我是想与你同去。”
季寒衣扭头就跑,被秦渡一把拽住衣领,他挣扎着:“我不去!不去!我哪也不去!呜呜呜我要回家……爹!娘!孩儿过得好苦啊!你们要是老天有眼…”
“轰隆隆隆——”天空中一个惊雷。
季寒衣哆嗦一下,不喊了。
被秦渡拎小鸡仔一样拎上了石阶。
登上石阶,迎面是广阔的云衍宗弟子训练场,处处皆为雪白的大理石所铺,连墙壁和殿瓦都是白砖白瓦,不含一丝杂色,仿佛走在云上。
云寻长老正拿着小竹棍,在训练场上敲打姿势不正的弟子,见此二人终于是磨叽上来了,对季寒衣喊了句:“寒衣,带秦渡尽尽地主之谊,尽玩了,赶紧滚去浮泽殿议事,我跟你师父在那等你!”
一群弟子齐刷刷地转过头,惊恐地看向刚登完石阶的二人。
“喂,刚云寻长老是不是说了秦渡…”
“妈呀…季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完了,这下师父一定会把季师兄的故事讲三遍,再把那个秦天才的故事讲三遍。”
季寒衣十分不乐意师弟们盯着秦渡看,尤其那眼神,怎么跟看猴似的?他眼一瞪,扯开嗓子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弟子们集体一哆嗦,立马又齐刷刷地把头转了回去。
秦渡惊讶地看了季寒衣一眼,他没想到季寒衣在弟子中的威望竟然还挺高。
“走嘛,我们云衍宗的食堂做出来的饭特别好吃!我研究过的,现在正好快到了出锅的点儿,我带你去尝尝,我请客!”
秦渡无奈地提醒道:“那是给还未辟谷的弟子吃的。”
季寒衣胳膊一架,把嘴撅老高,看秦渡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
秦渡败下阵来:“走吧,去尝尝。”
食堂里,饭菜的香气一推开门便扑面而来,只有三两个弟子在不知是吃早膳还是午膳,正在盛饭的大娘见季寒衣来了,热情地招呼他过去,捏捏脸又摸摸下巴,埋怨道:“出门这么久,都饿瘦了!”
秦渡默默地想:瘦了吗?未曾,他拎了拎还重了不少。
况且,已经辟谷之人会饿瘦吗?
“阿婶,外面就没几样好吃的,我觉得要是我再晚回来几天,就要饿死街头了!”
“哎呦!”那大娘心疼地端了好几个盘子,饭菜“哐哐”地往盘子上倒。
“你说你师父也真是的,好好的孩子出去历练什么呀?瞧把孩子折腾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哎呦可得好好补补,诶,这是谁啊?”大娘才发现季寒衣身边还站了个冰柱子,还噗噗的冒冷气。
“我在外面交的朋友,给您带回来看看!”
“哦呦。”大娘探出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挺好的挺好的,就是看着有点凶嘞!”
“不凶,他熊!”季寒衣接过盘子,一转头,秦渡早就找地方坐着去了。
季寒衣撇撇嘴,真没眼力见儿,就不能帮我拿几个。
他“啪啪”地把盘子往桌子上摆,塞给秦渡一双筷子:“别客气!吃!”
秦渡盯着盘子看:“这是什么?”
“吃就完事了,又不会毒死你,这可是大补呢?”
秦渡固执地问:“这…是什么!”
“多明显啊!”季寒衣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指过去:“油炸蝉蛹,油炸蝗虫,桂花腐乳,荠菜海参蛋花汤,炒螺蛳粉,哦,还有酱香土豆泥。”
秦渡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指着一碗墨绿色底,里面混合着黑色和蓝绿色物体的汤问:“这是…荠菜海参蛋花汤?”
季寒衣:“昂!老好喝了,我给你拿碗去!”
“不…不用了,季寒衣,季寒衣!”秦渡少有的高声说话也没唤回季寒衣热情的步伐。
十点多钟,弟子们终于下了早课,一帮饿急了的如狼似虎般往食堂冲去,只见食堂的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们的季师兄摸着肚子连蹦带跳地往外走,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高个子,脸色绿得好像食堂大娘做的荠菜汤。
季寒衣几十天来头一次彻底填饱了兔子,非常心满意足,说话的尾声都带着几分雀跃:“秦渡,咱接下来上哪去?”
秦渡的脸绿油油的,心情是灰扑扑的:“你…你师叔方才不是叫你去议事吗?你不必管我,先去议事吧。”秦渡努力地说服他:“或许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你商议呢。”
季寒衣摸了摸脑袋,十分不解:“有什么要事还能跟我商议啊?”
秦渡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说:“有的,你很重要。”
季寒衣脸一红,害羞地问:“有…有吗?”
“有。”
被忽悠地神志不清的季寒衣屁颠屁颠地去浮黎殿找他师父师叔去了。
秦渡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