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衣捂着半张脸,羞愧地低下了头,被云寻一把捞上了飞剑。
云寻御剑高飞,回头道:“行了,我又不查你功课,别捂着脸了。哦对了,方才我就想告诉你,你捂错方向了,你脸上的巴掌印,在左边。”
季寒衣猛然捂住了左脸,巴巴地道:“师叔…我这,是个意外。”
云寻了然地点点头:“看掌印大小,应当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或者芳龄的女子。怎么,在外头学会沾花惹草了?”
季寒衣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会是那种人…”
云寻严肃地说:“寒衣,你成人了,心里应当有数,我不多说了,但有一句,你修炼的是至纯之功,聚成元婴之前,万万不可破功,你可记得了?”
季寒衣脸皮薄,害臊道:“记得了。”
他们飞离了秦国的都城,云寻为了快点找到秦渡,带季寒衣越过了一个设在境外之地的传送点,在一片季寒衣完全没有见过的地方落下。
云寻倒是柔韧有余的很,像是对各个大陆都很熟悉的样子。
“师叔,你来过这儿啊?”
云寻看他一眼:“你师叔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是那两人家里蹲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几方大陆都早已被我游了个遍。”
“哇,师叔你好厉害。”季寒衣敷衍地捧场道:“那师叔,你要带我去哪?”
云寻皱起眉头:“秦家那小子应当就在这个方向,只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季寒衣敏锐地感觉到了云寻话中的不对:“前面有什么?”
云寻:“再往前走,是赤山,虽叫赤山,但它其实是横跨了这块大陆大半部分的一个分水岭的名字,水的那边,整个区域都叫赤山,那里可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样。”
“是什么?”
“魔门百善宫,和魔族墨守宫。”
“……”
云寻补充道:“不过卦象显示的方向,似乎不是冲着墨守宫去的……秦家那小子…应当不至于被百善宫抓去当人牲啊?”
听见这话,季寒衣稍微放了放心,百善宫虽顶着魔门之称,但起码和魔族那些人没有什么牵扯,墨守宫就麻烦了,那里面都是吃人嗜血的魔修,季寒衣从小被灌输了很多魔族的鬼故事,内心对魔族的想象早已逐渐妖魔化,秦渡再厉害,那也是人啊,被妖魔抓了去,指不定被做成什么端上桌了呢。
云寻道:“总归,先去百善宫附近查探查探。若有什么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寒衣,你在此等我,我去查探一下,再回来把情况告诉你…”
话音未落,季寒衣已找了块石头躲了起来,露出半个头,毫无客气的意思,他冲云寻摆摆手:“师叔你去吧,不用在意我。”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云寻负气地一甩手,走了。
季寒衣缩回头,安逸地倚靠在石头上,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花糕,心疼道:这是最后一块了…
他咬下一口,登时变了脸色:“呸呸,呸呸呸!”天气炎热,花糕居然变味了!
季寒衣心生悲怆,默默蹲下,抽出逐微剑,在脚边默默挖了个小坑,把咬了一口的花糕埋进去,拍拍土。
花糕啊,你走好。
来年记得要结一树的花糕。
季寒衣站起来,那么…现在该去哪呢?趁着师叔去探路就逃跑,好像有点缺德,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季寒衣摸摸下巴。
不行,万一师叔那破石子没出错,秦渡真的浪去了那个什么百善宫怎么办?
季寒衣一脚踩在石头上,仔细思索道:好像之前在落北村捡的那副黑漆漆的骨头,就跟百善宫有关啊……秦渡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来这种地方的吗?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季寒衣摇身一变,黑衣蒙面,给自己鼓了鼓气。他行了几步,前面树林间,隐隐约约出现一圈厚实的高墙,季寒衣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抬头仰望:天啊,设这么高?这是城墙啊?
修真界的门派,很少有在门派的边缘立墙的,一是没有什么作用,哪怕是炼气的修士,上一座高墙也不过是跳两下的事。二是建一些笨重的围墙,也十分不合修真者的身份,只有一些新建的小门派,才喜好建墙来划分地界。
而百善宫这座墙,足足有落北城城边的御敌围墙两倍高!
季寒衣一咬牙,爬!
借着树木的遮挡,季寒衣悄悄登上墙,几步窜到了顶上,他掰着墙沿儿,偷偷地往里望。
墙内亭宇楼阁,青山秀水,样样齐全,远处有一雪白的长阶,通往了被云雾遮挡的地方,使季寒衣看不分明。
这景象…假的吧!季寒衣登墙之前,早就给这个魔门规划好了景象。
魔门嘛,那即使外面看不出什么,门内也必然是黑云遮天蔽日,四处伸手不见五指,遍地荒芜,寸草不生。鲜红覆盖大地,而门中的魔头…都是趟着血走来走去!
季寒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道: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这或许是百善宫设下的陷阱。
他用灵力吸起一块儿石头,见四下无人,往墙里一丢。
小石子噼里啪啦得滚落出去,还在地上弹了两下。
……季寒衣: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是真的……
豁出去了,季寒衣翻身一跃,动作伶俐地落在地面上。他拍拍手上沾的土,自言自语:“这也太容易了吧…”
“能不容易吗?”一声音突然响起,把季寒衣吓了一跳。
云寻鬼影般冒出来,拿手指去戳季寒衣的脑袋。他哼了声:“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老实。”
季寒衣:“呦!这不是师叔嘛,你怎么来了,真巧,真巧…”
“别给我装傻。”
“呃…我这不是担心我自己在外头…被狼叼了去!”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算了…”云寻心中一片死寂,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说担心你师叔我吗!白养你这么多年!
“跟紧了,你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可师叔你下山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你不管谁管…”季寒衣十分不给面子,真心实意地发出了疑问。
“……我改变主意了,孩子大了我个当师叔的也不该管了。”
季寒衣拉住师叔的衣袖:“别这样啊,我才十八啊!”
被云寻无情地甩开:“平民百姓中,你这年纪孩子都围着你跑了。”
“……”季寒衣想了想那个场景,几个半大小孩围着他的腿打转,边转边脆生生的一口一个“爹”,转着转着,小孩们的脸就变成了秦渡的脸,一张拽的二五八万的冰块脸冷冷吐出几个字:“爹,饿了。”
季寒衣大热天里猛地打了个冷颤。
“师叔,咱快走,我冻得慌。”
云寻见怪不怪地:“寒衣啊,现在正值六月。”
季寒衣蔫蔫地:“我体虚。”
“那随我回山门修养去。”
“不虚了!好啦!”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朗声道:“师侄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每天早上要来三大碗干饭,起夜还要啃个羊腿才能饱!”
“……寒衣,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百善宫啊。”季寒衣把桃花眼瞪成了金鱼,缓缓捂住嘴。
“我错了…”他捂着嘴闷闷道。
“晚了。”
云寻神色冷峻,将长袖一振:“闪开!来人了!”
季寒衣立马识趣地闪到树后看热闹。
开玩笑,二师叔可是出窍期的大能,挥挥手摧山断水的存在,我一个金丹才不凑那个热闹呢。
几百米开外的一处断桥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黑影,极速朝二人所在处掠来。
云寻站在原地未动,掌间却已暗含灵力待起。
半个呼吸间,那黑影已经快掠到了眼前。
眼看战局一触即发。
云寻正欲打出的灵力猛的收回,差点噎了个内伤,因为季寒衣闪到了他身前。
而季寒衣四两拨千斤的把直冲面门的剑尖拨开,收获了秦渡一个惊异的眼神。
怎么样?爷牛吧?
秦渡:这谁?
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季寒衣头顶,回过头来是云寻怒火中烧的脸:“季!寒!衣!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季寒衣?”
“别别别打了这是秦渡啊师叔,秦渡!”季寒衣抱头鼠窜。
“度什么度!我要是没收住手我现在就该给你超度了!”
“消消气,消消气,”季寒衣躲到秦渡背后揽着他:“秦渡,你说句话啊。”
“这位是?”
云寻手一架,鼻孔出气:“我是他师叔云寻,寒衣,你这下见着秦家小子了,有话快说,说完跟我打道回府。”
季寒衣耳朵塞了驴毛,他不由分说地拉过秦渡胳膊,眼里又惊又喜,像集市上碰见了熟人的大婶。
“哎,秦渡,你怎么在这啊?”
秦渡两眼盯着季寒衣脸上的黑色面罩,其实是季寒衣随手从新做的黑袍子上扯下的布条。
好碍眼。
秦渡看了一会挪开了视线:“此话应当我问你。”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你在哪我就在哪啊。”季寒衣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让秦渡怔了怔。
他话到嘴边,突然忘了词,再说的时候,嘴角已经有了一点弧度:“面罩闷热,摘掉吧,莫要闷坏了。”
季寒衣只觉秦渡脑子坏了,爷刚才还因为你追着叫爹吓出一身冷汗。但他还是乖乖摘下了那块布,捂着说话怪不方便的。
刚一摘下,秦渡的脸色就变了。
季寒衣猛然反应过来,正要捂,被秦渡一把抓住手腕,秦渡眼神像要吃人,还是生吃。
季寒衣秒怂,他拽拽胳膊,拽不动。算了,那就抓着吧。
“他打你了?”秦渡渗人的目光转向了正为师侄的过家家放哨的云寻。
“不是,误会…是个女的,呃…我技术太好,有个客人结账时候太高兴了,就给了我一巴掌。”
秦渡听了此番话,吃人的目光涣散成了痴呆的目光。
名义上在放哨,实际在暗自偷听的云寻默默合上下巴,不过闭关几个月未见,师侄胡扯的能力竟又上一层楼。
不知不觉间,秦渡的手劲都变小了,于是季寒衣迅速甩开他的桎梏,一把捂住自己右脸,动作太急,“啪”地一声,倒像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秦渡:“……”
季寒衣的眉眼迅速耷拉了下来,奈何秦渡没看见,还自以为体贴地提醒了一句:“是左脸。”
季寒衣又把黑布给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