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衣默默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鞋背，手一收就迅速躲到了秦渡身后。
小姑娘一瞪眼，脆生生道：“你躲我作甚！”
那姑娘的个子才堪堪到季寒衣胸口，又细胳膊细腿的，跟两个男人一比更显得娇小，季寒衣面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可总不能告诉人家，我怀疑你不是人吧？
他讪讪地从秦渡身后绕出来，装腔作势道：“我…那个什么…刚刚走的累了，想让我哥们背背我呢。”
“是吧哥们？”季寒衣冲着秦渡挤挤眼。
秦渡懒得瞧他，若不是季寒衣背过一只手死死抓着他不让走，他早去别处转悠了。
小姑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可真娇气。”
季寒衣咬牙认下了这句评价。
他理不直气不壮的：“那…你们村子…到底是啥事？给讲讲呗。”
小姑娘闻言脸色就变了：“你们都进来了，现在要跑也晚了，你们这些傻子！那么多地方不去非要往这里钻！我们村里有鬼！”
季寒衣心道我知道啊，昨晚鬼不是还把路变没了吗？再说你也不像是人啊，你怕什么？
小姑娘见他脸色 嚷了一声：“你是不是不信？！”
“信信信。”你说全村都是鬼我都信。
“哼，这还差不多。”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不理你了！我回家蒸饭去！”
季寒衣很想问问她蒸的是什么饭？隐了形的花生米吗？
他这辈子都不想吃花生米了。
“咣咣咣咣咣——”一阵刺耳的敲击声打破了这片刻的的宁静。
伴随着破门声，大量村民从屋里涌出来，一边叫喊着一边向村里某个方向跑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二人站的位置靠近村子外围，眼看着村民跟疯了一样的跑出去，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小姑娘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把木铲，她把木铲往门口一扔，跌跌撞撞地跟着人流跑去。
二人有些犹豫要不要立马跟上去。
这时，那老人也从屋里出来了，杵着拐杖，腿脚很不利索，见二人仍在街上站着，他急忙道：“快跑啊！快跟着人跑！”
看老人这焦急的样子，二人也来不及问了，季寒衣忙上前来，想把老人扛起来走。
季寒衣抓着老人的手要往身上背，触感冰凉，他动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老人…好像不是人来着。
季寒衣头皮发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归老人没害过他，还给他俩屋子住，他一咬牙：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他扛住老人的胳膊，半蹲下身，让秦渡先跟着人流走，他带上老人马上就来。
老人却把拐杖竖在了季寒衣眼前，制住他的动作，浑浊的眼珠不知在看什么，他突兀的说了句：“你是个好孩子，怕我还非要挨上来。”
季寒衣崩溃，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啊！
老人就着他半蹲着的身子，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近乎慈祥的看着季寒衣：“今日本该是我了。”
季寒衣听不分明：“什么！有事一会儿说！”
老人家看似孱弱的手臂突然有如钢铁所铸，他一把将季寒衣拉起来，推给秦渡。
季寒衣没防备被猛地一推，踉跄几步扑在了秦渡怀里。
还未抬头，身后刮起一阵凉风。
秦渡轻轻按住了季寒衣欲转的头。
只有“砰砰”的心跳声响起，不知道是秦渡的还是自己的。
季寒衣捂在秦渡怀里，过了片刻，他轻声道：“怎…么了？”
秦渡盯着季寒衣身后：“从地底升起了一团黑雾，将老人吞噬了。”
季寒衣挣扎出来往回望去，老人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季寒衣呆住了。
秦渡将他扶起来，拉着失魂落魄的季寒衣追去了人流聚集的方向。
足有几百号人，挤在村边的一个巨大的库房里，哭的，叫的，村长把大铁门一关。
人们也跟着静了下来。
季寒衣蹲坐在一个麻袋旁边，陷进了沉默。
秦渡从村民杂乱的话语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
这次，轮到赵老头了，那赵老头就是收留他们过夜的老人。
而下个三天，就该轮到王老婆子了。
至于轮到什么，显然是那团黑雾以某种形式吞噬了。
不知是多少血与泪，让他们摸清楚了黑雾抓人的规律。
那团黑雾每次出现都会悄无声息的扑向村里落单的人，将肉体乃至灵魂都吞噬殆尽，但它绝对不碰成群结队的人，村长将他们组织在一起，就是为了借黑雾这个习性来抵抗它。
但这个法子存在一个问题，虽说黑雾不抓成群结队的村民，但一旦它超过三天没有抓到人，黑雾就会发狂一般，潜入他们聚集的地方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少则三五个，多则几十个。
村里人尝试过将村子迁走，甚至坏心眼的想过把黑雾引去别的村子，可他们挪了几次才发现，周边百里都没有别的村子了，曾经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的邻村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黑雾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
当十个人的命是命的时候，一个人的命就不算命了。
村里的老弱病残站了出来，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逼的。
一条烂命换来三天的安宁，多合算。
若当时老人让季寒衣背他走，那个时间里落单的人只有毫不知情的秦渡，他就会被当成那个替死鬼。
根据以往的经验，黑雾最长一次也只出来了，它这次已经吞了一个人，要是它三天内离开，就不必推第二个人出去了。
王老婆子也蹲在角落里，像是吓极了的低头啜泣，她是愿意拿自己这条没剩几年的老命去救村人的性命的，只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免不了要哆嗦哆嗦，村里人又四下围着她，看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心里又惊又怕，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儿。
秦渡将情况大致说与季寒衣听，他闷闷地应了句，算是知道了。
忽的，他抬起头：“那黑雾刚吃了人，暂时不会攻击结队了人对吧？”
“嗯。”
“那咱俩出去瞧瞧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渡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