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衣在一片浓云中穿梭。
方才出来时还挺明亮的天空,逐渐布上了一层层黑云,有雷光在云层中隐现,季寒衣不得不飞的低了一点。
天要下雨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乌云蔽日,斗大的雨滴说掉便掉了下来,顷刻间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但他顾不上雨了,他得赶紧找到秦渡。
渡劫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季寒衣觉得,自己作为他未来的道侣,有责任肩负起帮秦渡度过劫难的任务。
逐微剑带他到了一处风景甚好的青山上,季寒衣跳下去,落在一处洞府前,季寒衣收了剑:“秦渡在这里面?”
逐微剑摇头晃脑的往上指了指,季寒衣还未抬头,一道巨雷忽然劈在山头上,土崩石碎,季寒衣匍匐在地上,被方才的巨响震得心神恍惚。
稍稍回神,他赶紧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往山上找去。
这雷来的蹊跷,或许是冲着渡劫的秦渡去的。
季寒衣三步做两步,飞快的往雷击中的地方奔去。
跑着跑着,季寒衣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前面少有的出现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空地,却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土坑的边缘都已焦黑,显然是刚才那道落雷的杰作。
而秦渡就盘腿坐在土坑的中央,一动不动。
季寒衣站在外围,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这是已经开始历劫了?
天空中又传来一阵阵压抑的轰鸣声,雷光逐渐再次聚集了起来。
季寒衣的心揪了起来,既然秦渡已经开始历劫,那现在就不能出一丝岔子了,他也不敢喊秦渡,生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分了神。
刚才那是第一道雷劫吗?还是他没来之前已经落下过几道了?
又一道雷越过重重黑云,砸了下来。
震天的威势落在季寒衣眼前,此时他的眼里只剩下电光,和那被光芒吞噬了的秦渡。
风扬起他的头发,季寒衣轻轻伸出一只手,想要往那光芒里探去似的:“秦渡……秦渡——!!!”
光芒如潮水般退去,一个人影跌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秦渡——”季寒衣瞪圆了眼,踩着地上的火星飞奔过去,将他扶起来。
“你……你来做什么?”秦渡不住的喘息着,说着又呛了两下,带出丝丝血沫。
季寒衣抖着手,见他这副模样,急着眼都红了:“你伤着哪了?啊?这里…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秦渡捉住他的手:“回去。”
“什…”
“回去!”秦渡提声喝道。
“我…我知道了……”季寒衣轻轻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我…我知道…历劫的时候不能有旁人……我不妨碍到你…我就退到边上去……你要是有事你就喊…”
“滚回去!”秦渡忽然怒火冲天一般:“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碍着你!”季寒衣急得都快哭了,都这时候了,秦渡还闹什么脾气?
“你吼我我也不走!”季寒衣把逐微剑扔给他,兀自往后退去。
秦渡却拉住他,把剑放回他的手中,如同失了力气一般:“季寒衣,你走吧,听话。”
季寒衣看着他:“为什么非要我离开?你留的那张纸,是什么意思?”
秦渡眼珠动了动:“你若你不走,便不要后悔。”
头顶的的轰鸣声又响起来了,秦渡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掌推飞出去,雷劫贴着季寒衣的后背落下。
“呃……”季寒衣摔在地上,脊梁骨上一阵阵的酥麻,方才躲闪不及,被一些碎雷给撩了一下,即刻就麻了半天身子。
“秦渡……秦渡怎么样……”季寒衣挣扎着爬起来,往身后看去。
还没找到秦渡的影子,又一道雷紧跟着砸了下来。
“咔啦咔啦——”
山岭承受不住如此的冲击,季寒衣周围的地面裂开一道道深深的缝隙,如无法缝合的伤疤。
“季寒衣!”
他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
是秦渡!秦渡在叫他!
季寒衣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勉强伸直了脊梁:“我在这儿!秦渡!”
“季寒衣!”秦渡浑身衣服都被雷劈的破破烂烂了,胸口处还蹭上了片片的血迹,他却站在那里,仿佛看不见季寒衣一般,无措地张望着,喊叫着:“季寒衣!季寒衣!”
天空中又下起了一阵雨,季寒衣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秦渡在雨里嘶吼。
这不是他认识的秦渡。
他记忆里的秦渡,就算是每每被他惹气的时候,也只会沉下脸,带着发冲的语气说他几句。
他的嗓音向来低沉,轻声说话时,季寒衣有时会听的有些发愣。
他的秦渡,向来是干净的,体面的,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而不是这个,嘶吼到沙哑,嘶吼到说不出话来的可怜人。
季寒衣走过去,伸手捧住了他合着血污的脸。
“秦渡,我在这儿呢。”
“季…”
季寒衣轻轻按住他的嘴唇,用近乎呢喃的声音:“我在这儿呢,在这儿…”
他拉过秦渡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季寒衣感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堵,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划过:“那你也得…快些好起来呀……”
秦渡缓缓低着头,愣愣的盯着他贴在季寒衣胸口的手掌。
季寒衣猛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把泪和雨水胡乱一抹,自己哄着自己:反正秦渡犯了病就是个二傻子,我在二傻子眼前哭两下,不丢人!
却听见秦渡道:“我…不会再好起来了。”
季寒衣猛然抬起头,喜道:“秦渡,你清醒了!”
“季寒衣,我们该告别了。”秦渡认真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季寒衣一愣:“你……说什么呢……”
秦渡阖上了眼,轻轻推开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季寒衣,此劫,我注定是逃不过的…”
“你……”
“我心魔已渗透识海,我快…看不清你的模样了……”
“我单名一个渡,却渡不了人,也渡不了己。”
“秦渡……你别这么说…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秦渡忽然无声的笑起来,季寒衣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可以笑的眉眼弯弯。
笑够了,他的眼神归于平静,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好了,你该走了,接下来的…你不要看,好不好?”
“秦渡…这个天劫…”
秦渡打断了他:“我修炼二十余载,至此,本就是逆天而行……我只是…我只是放不下你……”说到“你”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
季寒衣愣了愣:“什么?”
秦渡又笑了笑,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欠下的笑容都补给他一样。
“听话,回去吧,回秦氏,回云衍宗,你想回到哪里去,便回哪里。”
“我把路给你清好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
秦渡又向后退了一步,黑云中酝酿许久的惊雷终于落下,那一瞬间几乎将整个山头砸的山崩地裂。
“不——!!!”季寒衣眼看着光柱把秦渡淹没。
他愣愣的张着嘴,连呼吸都停下了。
会死吧……
秦渡会被劈的魂飞魄散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还有办法救得了他吗?
可是……
季寒衣吐出一口气来,飞身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