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他还在躲我,我还等得到他的原谅吗……”迟暮低着头,眼里满是落寞。
季寒衣实在是没有安慰想把他剁吧剁吧当菜炖了的人的善心,实际上方才那乱七八糟的故事他也就听了几句进去,他敷衍道:“哎呀,父子没有隔夜仇嘛……”
“可是都三百多年了……他还不愿意见我……”
“……”季寒衣心里偷偷骂他:活该。
迟暮叹了三百多年的气,终于在季寒衣眼前叹够了,他看着季寒衣好像对此事一点感慨都没有,却也不恼,道:“你和喜儿一样,也是个最适合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季寒衣好想翻白眼,但这种局面,但默默劝自己忍下来了,心道:你躺在这,看看你会不会去关心那要剐了你的刽子手的过往。
见季寒衣没什么言语,迟暮又叹了口气,当着季寒衣惊悚的目光把方才收进袖子里的小刀又掏了出来:“不与你说了,你还小,说了你也听不懂。”
“我懂……我老懂了……真的!”季寒衣已经有了坐起来的力气,盯着那快要戳到脸前的刀子连连后缩。
迟暮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子,与你说了几遍了,你别乱动,我下手的时候就不会弄疼你。”
你骗鬼啊!季寒衣心中咆哮。
“打…打个商量……大爷…你看我的金丹也是有保质期的是吧……要不你先找着您那儿子,再…再把我给切了……”
迟暮没理他,指尖在季寒衣的胸口正中粗粗的画了一个小圈,像是在确定下刀的位置。
季寒衣还想开口,刀光忽然逼上来,刺向他的胸口,他瞪大了眼睛。
却见视野里忽然被白光填满,季寒衣感觉有一股大力在那刹那间将已经刺向他胸口的刀弹了回去,胸口有一股微疼,似乎是方才被刀尖划破了一点。
但问题是……
他后边不远就是山崖,这耳边的风声……
视野里的白光逐渐消退下去,季寒衣茫然的看着飞快倒退的山崖。
他很肯定方才那道白光是护着自己的,很可能是秦渡暗戳戳给他搞出来的小玩意。
但是……
这白光击退那狗贼刀的同时……
我他娘的不也被弹下来了吗?
这山崖到底是有多高,落了快有小半分钟了,他还在往下跳,因为失重导致的奇快的心率,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去抓住点什么。
这么高,他死定了。
来世他要当只鸟,会飞的那种。
季寒衣想着想着,意识归于了虚无。
季寒衣失踪之后,江湖上的人炸开了锅,因为那正义人士直言云衍宗藏匿了那不死树妖的生下来的孩子——季寒衣。
云衍宗上次还没缓过气来,又一次被人搅得一团乱。
秦渡闹中取静,端坐在季寒衣院中的石桌上,桌上用镇纸压着几张传讯符,他二指夹着一张书信提起来,眉头紧锁。
他的属下循着季寒衣的踪迹,找到了被打晕在一块石头后面的盛离章,和季寒衣的逐微剑,以及一些琐物。
他用指尖灌注灵力,在空中写下:即刻将盛离章带至云…
他的手猛然颤了一下,灵力消散,灵符未成自毁。
他抬起头,看向了东方昏暗的天空,喃喃道:“季寒衣……”
——
林间,参天的古树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只有几缕突破了防线,打在了地面的石头上。
“哇——哇——哇——哇——”嘶哑怪异的叫声在林间回荡。
季寒衣被吵醒了,也可以说被疼醒了,更可以说被踩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心里嘀咕着大清早的怎么有乌鸦叫唤,还叫的这么难听,晦气!
就见头顶是郁郁葱葱的密林。
“吧唧。”几只灰扑扑的大尾巴松鼠蹦到他的脸上,拿不知是尾巴还是屁股的地方蹭了他一下,又蹦蹦跶跶跳到了季寒衣赤裸的胸口上。
季寒衣:“……”
“红烧松鼠。”他默默吐出一句。
……
那几只灰扑扑的松鼠连滚带爬的窜没了影子。
季寒衣一动不动的躺在这儿,盯着顶上不断晃悠着的树叶,心想,阴间长这样?不能吧?
莫非我真的福大命大,这么高都摔不死?
说出去能够我吹三五年的。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都在痛,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他试着挪了挪胳膊,被放血的那只胳膊完全没了知觉,他吓得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胳膊确实还在自己身上。
右腿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根本动弹不得,季寒衣吃力的抬起上半身,往腿上看了看。
右腿的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有成人大半只小臂那么长,血已经凝固的差不多了,里面露出了森森白骨。
季寒衣了无生趣的躺了回去,心道:完了,爷要变成单腿侠了……
秋风吹的他的胸口凉嗖嗖的,他默默把衣服拉回去,心中察觉到一丝不妥:这都快立冬了,这林子里的树怎么长得还是这么旺盛?这也不像是些常青的树种啊……
他缓缓支起上半身,环绕了一圈周围,拖着残腿,慢慢把自己挪到了一颗树边上。
他倚着树干,擦擦头上疼出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似乎只有这条腿伤的比较重,身上没什么断裂的其他骨头,这也是万幸了。
他现在动不了,很难清理伤口,也没办法走出这片林子,只能耐心等人来寻他了。
季寒衣心道:老天爷保佑啊……
这种处处透着诡异的林子,真的有人能找得到他吗?
对了,前提是那个人不是迟暮。
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跟他一起掉下来了。
季寒衣脑子里正在胡乱想着,余光就看见被灌木和藤蔓遮挡着的前方,似乎有个人影走了回来。
季寒衣的警惕心立马竖了起来。
这么快就能找到他的,恐怕……也只有那个迟暮了吧?
季寒衣避无可避,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虽然他知道这也只能当做心里安慰了。
有总比没有强,季寒衣紧紧盯着那个身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季寒衣逐渐看清了他赤裸的身子,和毛茸茸的……腿?
一只布满了棕黄色皮毛的胳膊一把拉开了挡在前面的藤蔓,缓缓露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