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戈壁滩像黄色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
那面有着金雕的大旗，就在这太阳下显得更加辉煌灿烂。
论剑大会是常久从来不曾想象过，也根本无法想象出来的场景，因为它根本无法用言语或者文字来形容。江湖中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在此见到，血腥与阴谋，侠肝与义胆，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真实得几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迟暮的老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要生出几分豪气。
穆十三身白衫在烈日青空下飞扬，平添了几分少年意气。百晓生的《武林旧事》里写他算得上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少年，“芝兰玉树之貌，清风入怀之姿”，夸得简直让人怀疑百晓生可能对他有些想法。但是他自己本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而且审美好像有点问题。
他右手拿着扇子敲着左手，又转了转，似乎是在等人，在见到常久之后，快步走了上来道：“燕兄昨日喝完酒便走了，让我交代你一句，万事小心。”
“走了？”常久奇怪道：“到哪里去了？”
“似乎是约了人决战吧……他本来就是一个侠客浪子，无门无派的，要是想走，也没有人可以留下他。”
穆十三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以示惩罚：“啊，你是个例外，你可以留下他。所以他不告而别，没有提前让你知道。”
“决战？！”
常久不禁瞪大了眼睛——就这样随随便便决战去了？而且还说得这么轻松？电视剧里那种决战不应该昭告天下，然后选一处风水宝地大战三天三夜这种吗？
穆十三道：“常久姑娘为何如此惊讶？到好像是才认识燕兄一般。以燕兄的剑法，取胜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常久内心想道：“我说我是才认识他，你们相信吗……”
“好吧。希望他自己也万事小心。”
毕竟燕归愁可以带她进入平沙堂，她已经万分感激了。至于他去决斗什么的，也是他的自由。他来漠城，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穆十三道：“还没有请教姑娘你是什么门派？”
他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心，什么事情都要问上一句。见常久身上没有兵器，便胡乱地猜想她是飞星门的人，或者是其他不用刀剑的门派。只可惜常久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出身，因为师父在之前叮嘱过玉山派的行踪不可被别人知晓，于是干脆道：“我无门无派，不过是下山想来见见世面。偶然认识了燕大哥，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穆十三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把手中的扇子及其利落地打开，放在胸前给自己扇了扇。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落月宗的人多以扇子为武器，因此扇面上的花样也是各式各样，但是像他这样如此高调，直接把“第七”两个字写上去的并不多见，见常久一直盯着他的扇子，便笑道：“常久姑娘可是喜欢扇子？”
常久不加掩饰地点了点头——扇子拿在手上装逼多帅！
穆十三道：“我的扇子从“第二”到“第二十”都有，这回出来仓促，只带了这一把。若是来日姑娘上了《兵器谱》前二十名，在下便送上一把当做贺礼，如何？”
他话音刚落，系统突然便道：“开启支线任务——‘穆十三的贺礼’！达到《兵器谱》前二十名，届时去江南落月宗寻找穆十三，除获得纯手工制作扇子一把之外，还将获得隐藏豪礼！”
常久忽然不是那么喜欢扇子了。
这系统发布的任务能完成才怪！前二十名都是一群神仙，那不叫挑战，那叫神仙打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毫无疑问常久就是那~个凡人。
“穆少侠……像你们这些上了《兵器谱》的人，是不是每天都有人朝你们打架？”
穆十三笑着摇了摇头，把扇子放在手里敲了敲：“江湖上以剑客居多，要论打架，我剑法只能防身。他们找我这个拿扇子的打，赢了也无趣，输了就更不光彩。若是有拿扇子的要和我打，那大多是落月宗的人，赢是不可能的，输了我这个大师兄可是要让他们去抄书的。一来二去，我就很无聊了。”
一个声音突然叫道：“师兄！”
穆十三抬头看向常久背后，应了一句：“湛漪。”
是昨天常久见到的那个少女。她还记得她是落月宗的小师妹。常久后退了几步让她走过来，心里疑惑道：“为什么没有见到阿幼央？她还没有来吗？”
在这大漠里，常久孤身一人，总是觉得手足无措。若没有人过来和她说话，让她做些什么事情，她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人愿意搭理的傻子。
她不知道阿幼央此刻还在被她爹爹寨柳翁训话，因为她随身携带的蛇把赫连老堂主养了许久的一匹宝马给毒死了。
路湛漪道：“你是谁？”
一个女人，尤其是认为自己很好看的女人，在遇到别的女人时，总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美貌与她对比一番，特别是在面对像常久这样美到已失去了攻击性的少女。她深邃的眼眸在别人看来总是含着情意，而刚刚这双含着情意的眼又看着穆十三，这不免让路湛漪极不高兴。
可是她好像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没有一点可以讨厌常久的理由——容貌是天生的，若是因为这点攻击别人，那就是一个蠢货。
常久客气地道：“路姑娘，你好，我叫常久。”
她已听出来路湛漪的语气不善，并且猜到了是什么原因。女孩子总是对这些事情敏感一些。
路湛漪于是道：“哦，我知道。常久，你是哪个昨日和燕大侠一起来的人。如今燕大侠不在了，你觉得无聊是不是？所以来找我师兄聊天？”
她简直就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女孩。
常久摇头：“我是想来找你聊天。我昨日见到你，觉得你很可爱。”
路湛漪从小到大经常被除了路空明以外的人夸奖。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直白地夸她，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常久的神情看上起极度认真，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她忍不住脸红，往后退了一步靠到穆十三身边，啐了一口：“谁让你夸我了？”
常久看向穆十三，悄悄使了一个眼色：“想必穆少侠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不是？”
穆十三从来不是个笨的：“那是自然。”
听到他这么说，路湛漪语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敌意终于消除了一些。她听到心上人也是这么认为，脸似乎比刚刚更加红了。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常久他们抬头，见赫连长空已走到了擂台之上。所有人都对这位老堂主心存几分敬意，在解东流刚刚战死的时候，曾经有人想把他推举为武林盟主，但是被这个在北漠之围中刚刚失去儿子的老人拒绝了。
赫连长空的语气不重，但是却可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最远的那个也不用特地挤到前面来。
他道：“此次论剑大会，是为了三件事情。一为《观空赋》，二为楼心月，三为天下会。”
众人听到“楼心月”三字时，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愤恨的表情。就连脸上一直在笑的柳问惜也是把眉眼渐渐地垂了下来。穆十三似乎格外气恼，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良久缓缓叹了一口气。
武林中几乎有一半的人与楼心月有仇，另一半人即将和他有仇。
常久却慢慢把眉头皱了起来。
在她十五岁那一年，也就是两年前，云非清背了一个人进了山门。
那人几乎浑身上下都在淌血，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意志让他活到了现在。
师父之前从来没有带过别的人上山，只有他是个例外。他看上去与常久差不多大年纪，正好醒着，对着常久虚弱的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好像冬天玉山上的雪一样冷。
他道：“若是敢把这件事情透露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他如果这么说出来，那就一定会做到。
他浑身上下的杀气太重，即便常久让自己要相信科学，可是还是要忍不住地发抖。
他便是楼心月，前飞星门的弟子，柳问惜的师弟，也是曾经被飞星门门主预言过，武林中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从飞星门中逃出来，又被云非清所救。常久所知道的不过只是只言片语，说他桀骜难驯，与门主一言不合便杀了门中大大小小十余人，随后叛逃，再后来便入了听风听雨楼，做了一名杀手。
事情的真相谁都不清楚，就连柳问惜本人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不在门中。神行山庄号称江湖中所有事情无所不知，但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
也许知道真相的人已经都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