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竹工作很忙,虽然请了假回家,但有些任务还是必须要完成的,正好要从家里拿些东西,赵父就让她在家里歇一天再来。
她也就答应了。
陆巡一趁她不在医院的时候就照顾赵父,端茶倒水伺候得好不细心,搞得赵父还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赵凛竹和陆巡一不再来往的时候,赵父虽然口中说着赵凛竹,心里却多少还是责怪陆巡一的。
让自家女儿这么伤心,不管是谁的错他都不想原谅。
但是陆巡一这么事无巨细地把事情都给做好,一点怨言都没有,帮忙做了跑腿买东西又收拾,累的满头大汗都没有走,赵父才开了口。
“陆巡一啊,你最近工作不忙吗?”
“请假了,您的身体比较重要。”
“哦,这样啊,”赵父把茶杯放到一边,“还是工作重要一点,我身体还行。”
“恩,主要是凛竹两边跑挺累的。”
“是挺累的,昨天晚上我还看她把电脑都带过来了,直接工作到深夜呢。”
陆巡一点点头,递给赵父一个苹果:“您晚上想吃什么?”
“唉,随便吧,生病都有忌口,喝什么都不大合胃口。”
“咱们这儿有家粥屋的粥特别好喝,要么我去给您买回来尝尝?”
赵父也蛮心动:“那也行。”
陆巡一口中的粥屋离医院特别远,一路上风驰电掣开着车跑个来回才也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好在粥还是热的。
陆巡一把粥给送过去,赵父看见那个袋子上印的字,心里就多少有了数,问他说:“你今天真是辛苦了,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了,今天晚上我守着吧。”
赵父笑眯起眼睛:“你们两个和好了啊?”
“还没有,之前是我做错了。”
“凛竹一直不理你啊,还没有原谅你呢?”
“是。”
“唉,她就是这个脾气,”赵父慢条斯理地把粥给拿出来,“她从小就特别懂事,自从她母亲走了之后,因为太小,我就让她在别人家住着,也不知道是受了委屈还是怎么样,后来怎么说也不跟别人住了,那就自己住。”
“那么小?”
“对,那时候还给她请了个保姆,你也知道,我工作比较忙,一直都不怎么在家。”
“那她受得了吗?”
“有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据说天天在家砸东西,后来就好多了。见我走的时候也不哭,搞得我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陆巡一帮他把东西摆好:“我一直以为有人照顾她呢。”
“没有,好多次生病都是自己去的,她妈妈啊……人挺好的。但是当时说走就走,一点也没犹豫,凛竹她心里怨恨着呢,她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所有事情也都是自己拿主意,我很少帮忙,所以她脾气吧,你看她对她妈妈那个态度也看的出来,很难原谅一个人的。”
“是。”
“你也理解一下。她也不是毫无缘由的,我也是那天问她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不是因为离异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而是我们谁都没有陪她,凛竹高考完之后问我说,悲伤有衡量方式吗,给我问的一愣,着应该算是个哲学问题吧。”
赵父说着说着就笑了:“她应该是难过久了都习惯了,一直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不用表示自己是什么心情,久而久之也就不用了,是吧?”
陆巡一疼得心里直抽抽。他从小就在陆父和陆母的保护下长大,他们偶尔会有争吵,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恩爱的,陆母能做的一手好饭,陆父是个军人,从小就挺拔又有精神,不少人都羡慕他的家庭。
在赵凛竹那么大的时候,陆巡一别说做饭,连自己现在要做些什么事情都不明白。
那时候都在干什么呢,打球,玩游戏,每天一身汗的回来。
隔壁家的小姑娘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写字。
她从上什么学校,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的,等到真正长大了,上了高中,母亲突然回来要求插手她的人生。
而陆巡一一直说要陪伴她,绝对不会再撒手,在她开始相信的时候,突然就走开。
但赵凛竹什么都没有说。
她没有抱怨,没有说话,没有哭。
陆巡一已经心疼得不行了。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家庭离异罢了,但没有想到赵凛竹是这么长大的,他小时候还经常因为陆父陆母对他比对赵凛竹好而生气,想想真是幼稚。
如果他在这种环境当中,都未必能够长大成人。
赵父喝完粥之后,把碗往旁边一放:“你真是辛苦了,吃东西没有?”
“我没事儿,当兵的人身体都好。”
“就是说,我看你回来的时候精神了不少呢,以前看还是个孩子,但现在看看,就已经长大了。完全是个大人。”
“恩,以前是挺幼稚的。”脑袋完全少根筋,连个普通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长大了也好。能自己决定很多事情,你能和凛竹和好最好,如果她一直不原谅你,你也不要太过于介怀,她那是因为太在乎了。但凡她要是像自己说的,不在乎林衫的话,她就不会一直那么决绝地对林衫了。”
“您说的对。”
“好孩子。”赵父摸摸他的头,“真的是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晚上赵父多少次说让他回去,陆巡一都觉得还是守夜比较好,也方便,他就睡在一边的小床上,小床显然是装不下他的,他就憋屈地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
正好醒来也没有睡意,陆巡一就又开车去给赵父买了早饭回来,等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赵父已经醒了,陆巡一就把早餐放到小桌子上:“叔叔,饿了没有?”
“我天,你得几点起来出去买饭啊,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的。”
“我估计一会儿凛竹要过来,你要不要等一会儿?”
“恩,好,这份早饭是给她买的。”
陆巡一扬扬手里的塑料袋。
很显然的,赵凛竹是不会吃的,把他当做透明人一样,先是问问赵父的情况,然后就出去问医生情况。
赵父只看着,没有劝。
而陆巡一倒是很习惯地耸耸肩,对他说:“叔叔,你就歇着吧,我先回去了啊。”
“好,你慢点啊。”
等陆巡一回了家,陆母立刻迎接他:“你叔叔怎么样啊?”
“心脏问题,还要在医院休养休养。”
“是吧,我就说他那么一直熬夜不行,从凛竹小时候到现在,左右也有二十年了,一直这样高强度谁受得了啊。”
“妈啊,你教我熬汤吧?”
“干嘛啊你?”陆母怀疑地看着他。
“我做饭啊。”
“你做的饭能吃吗你?”
陆父把报纸合住:“你教教他也行,在外面住的时候也用得到,总不至于饿死。”
“是啊,”陆巡一点头赞同,“教教我吧,妈妈诶。”
“多大人了还撒娇。”陆母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正好我熬一点,晚上给你叔叔送过去。”
第一次进厨房的陆巡一还不算那么白痴,该认得清楚的调料还是能分得差不多,只是油一开始乱溅的时候,陆巡一就有点紧张。
陆母一把把他护在脸上的铲子扯下来:“干什么呢,拿铲子炒你脸吗?”
“不是,这个油溅到脸上怎么办?”
“能怎么办,接着炒呗,不然菜都糊了。”
陆巡一感动的抱抱陆母:“妈妈,你真是太伟大了,做菜真的是好辛苦啊。”
陆母拍拍他的后背:“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但是我从做菜开始,就没有被油溅到过。只要你机灵点就行。”
“……”
真是白感动了。
陆巡一拿掉铲子,面对一排褐色液体发呆:“老抽和生抽一样吗?”
“一样能叫两个名字吗?”
“差不多啊。”
再过一会儿。
“妈妈,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味精。”
“哦,能代替盐吗?”
“你说呢?”
最后陆母无奈地靠在墙上:“我求求你离开我的厨房吧,叫你做饭怎么比我自己做饭还累呢?”
“妈,你可不能放弃我。”
“我放弃了。”
陆巡一把料酒拿起来:“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啊,妈妈?”
“你把厨房炸掉吧,不要问我了。”
他费了千辛万苦才熬完汤,陆母尝了第一口,虽然有些淡,但还是能入口的,她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师傅比较厉害。”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有功劳就往自己身上揽,我先送过去了啊。”
他多熬了一些,还有赵凛竹的分量,进病房的时候,赵凛竹正把平板放在桌子上看数据,抬眼看到他来没说话。
赵父还劝她:“你要么回去嘛,这么忙,我现在已经稳定了,也用不到守夜是不是?”
“不了,我在这儿守着吧,在这儿也能工作。”
陆巡一很自然地接话:“我来守夜吧,你晚上休息休息吧,咱们两个两班倒。”
“是啊,”赵父说,“留一个人就行,陆巡一来吧。”
赵凛竹无奈地看他一眼。
陆巡一再接再厉:“凛竹,这个汤还有你的,是我妈熬得,说你必须要喝。”
赵父再次助攻:“是啊,你阿姨熬得,多好喝一口吧,不然多不礼貌啊是不是?”
“……”
唱双簧吗这是。
赵凛竹拿起勺子尝一口,跟以前的味道不大一样,觉得有点淡了,再喝一口就没了兴趣,随即站起来说:“爸,那你在这儿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行。”
总算是有点进步,赵凛竹没有再拒绝他的请求了。
多少算是历史性的进步。
他等陆巡一走了,冲赵父眨眨眼睛:“谢谢叔叔了。”
“没事。”
反正他也不太想让自己的女儿受累。
陆巡一靠在病床的旁边,看着外面的树,又想到了赵凛竹。
她应该到家了吧。
不知道会怎么想他。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要脸,会这么想吗?
想着想着陆巡一就笑了。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可以相互倾诉的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