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过,我们在春天进入赛弗尔,运气好的话,能在夏天到达目的地。”库林笑着说道。
打着哆嗦的弗雷德强颜欢笑。他想起自己出发时炫耀自己是北方人,但是他刚踏入赛弗尔第一步时就为自己曾经的吹嘘感到脸红。
家乡诺尔早已饱受严冬摧残多年,即使如此他也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寒冷。
为了避开赛弗尔的严冬,众人故意停下脚步,在红锤部族的军营中渡过冬天才启程。但没想到这片雪原的春季仍然如此恐怖。
三个矮人进入赛弗尔后,便让凯德蒙去除了他们身上的伪装。
萨林直接把自己的一副胡子剪掉,显得精神了许多。
仍留着长须的马库斯和库林则显得老态十足,尤其是马库斯,他曾经鲜红的胡须早已被冰雪染成一片雪白,看起来足足老了五十岁。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觉四匹矮种马走的比以往要慢得多。他想起诗人在红锤部族营地的告诫,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建议同伴在当地打听一番。
四匹矮种马拉着的马车装满了洋葱、肉干、干果、两桶酒和木柴,众人只得步行。
赛弗尔是真真正正的荒野,没有地下城市,没有森林,只有几百年前被驱逐的一支矮人部族,在找到他们前远征队可没有地方获取食物。
野精灵被队伍落在后面,她全身缩在一起,羊毛帽檐几乎盖住了双眼,即使这样她还是全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弗雷德有意放慢脚步,他担心野精灵在某一刻倒在雪原,而他们就这么把她忘了。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他都被冻得够呛,而在四季如春的天堂领森林长大的野精灵却从没说过一声冷。
“觉得不舒服就去马车上。”弗雷德低头跟她说。
特莉亚纳抬起冻得通红小脸,对弗雷德点点头。“谢谢,我还好。”
“如果你病了我们还要照顾你,那更麻烦。”他移开视线,假装在寻找白狮。
“我知道。”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走了没多久后强风刮起,在空旷的四周,寒风如同刀子划在众人露出的皮肤上。萨林随即宣布停下吃午餐。
等他和野精灵赶上同伴时,雷蒙爵士正往铁锅里放雪,矮人们堆起两堆木柴,把火生了起来。
杰姆靠在马车上打着哈欠,他是全队唯一一个没戴帽子的,而且他就穿了两件衣服,厚斗篷自然也没穿,斯坦利人丝毫不在乎这里是全世界最冷的地方。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暖手。铁锅里的雪缓慢的融化着,看来离水烧开还要一会。马库斯突然用力甩起左手,仿佛他手上爬着一只毒蛇。
弗雷德站起身看到一把匕首贴在红须矮人的掌心,无论矮人怎么挥动胳膊,匕首好像生了牙齿般死死咬在他的的手心。
“别用力拽,朋友,会把你的皮肤撕下来。一会儿用热水浇一下就好了。”吟游诗人告诫道。
“我没那耐心。”矮人嚷道。
马库斯瞪了眼粘在他左手的匕首,就这么在原地开始脱裤子。弗雷德无奈地笑了一下,把野精灵的帽子拉了下来,被遮住视线的特莉亚纳惊呼一声。
“别看。”弗雷德小声说道。
“看什么?”
弗雷德抓抓头发,想不到怎么和她解释。这会儿功夫马库斯已经对左手撒了泡尿,把匕首弄了下来。
“记得洗手。”杰姆提醒道。
马库斯看了眼正在往锅里丢肉干的萨林,把手伸进雪层里搓了搓。
“喂!精灵小丫头,既然你能在森林唤起浓雾,就没办法让这天气暖和点?”马库斯问道。
“我做不到……这里没有树。而且进入矮人帝国后我就不能跟树交谈了,他们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特莉亚纳用发抖的声音说道。
“树之间也有方言?”杰姆笑着说道。
“如果赛弗尔的最北方也只是这么冷,我们倒受得了。”弗雷德看着四匹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矮种马,库林在给他们喂草料。
“越靠近恶龙,天气就越冷,如果鲁拉巴达爵士的理论没错。”凯德蒙说道。
“什么骑士会跑到矮人帝国?我看他的名字也是假的。”杰姆的语气充满质疑。
“不管怎样他站在我们这边。”弗雷德记起在野精灵森林时帮助他的年轻人。
“我对那位鲁拉巴达爵士很有兴趣,他从矮人帝国的首都救出你们两位。而且成功劝说红锤部族的领主帮你们。多么精彩的事迹,不过在座的各位同样不普通。”即使同行数月,吟游诗人看他们的目光仍充满好奇。
“普通人也来不了这鬼地方。”杰姆大口喝着放了洋葱和肉干的热汤。他的举止和马库斯如出一辙,似乎早已经忘了在伊蒙堡时的用餐礼节。
“赛弗尔的矮人,我说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这里荒凉又寒冷。”特莉亚纳即使双手凑在篝火边取暖,说话的声音也仍然在发抖。
“你看杰姆一点都不冷,纷争之地北方还有兽人,他们的土地也好不到哪去。”弗雷德递给特莉亚纳递给一碗汤。
“我吃带的干果就行。”
“汤里还没放肉,只有洋葱。”弗雷德说着把几块肉干切成小块放进锅里。
“……谢谢。”野精灵看着汤中冒出的热气,冻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不论严寒或是酷热,大自然肯定会给生灵万物提供栖息之地。但是四季失衡却另当别论,打破交替的平衡,任何生命都将毁灭。”凯德蒙说道。
“而我们所经历的磨难是为了不让家乡变成这样贫瘠、荒凉的样子。”弗雷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四季失衡?”吟游诗人问道。
“就是说以后只剩下冬天。”马库斯边清理胡子上冰渣边回答道。
“所以说各位正在努力阻止这场灾难?”波恩梅里林放下了正准备拨弦的手,“我们在拯救世界?”他兴奋地说道。
吃完午餐后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众人出发还不到一小时,太阳已经沉没在地平线之下。波恩·梅里林说赛弗尔冬季的白日只有其他地方的一半,但现在已是春天,太阳似乎一点也不愿在这寒冷地狱多停留一刻。
幸好有月亮与他们同行,不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行军,那将是怎样的一场噩梦。
大雪与寒风接连登场,遇到强风时他们只得停下扎营。降雪对他们倒是无妨,只是远征队的马不能自己清理身上的积雪,他们的鬃毛、眼睛和鼻孔不到一会就布满冰渣。四匹正值壮年的矮马因为风寒整日没有精神。
太阳升起的短暂白天看似美好,其实不然。一望无垠的雪原把阳光原封不动的刺回他们的眼中。雷蒙爵士和库林相继患上了雪盲症,照顾他们使远征队不得不放慢脚步。
几天后新的厄运又降临在他们身上。一匹马突然不想进食,即使它趴在雪地上瑟瑟发抖,对眼前的草料也不肯张嘴。
这种情况向疾病般传播在马群中,温顺的矮种马暴躁起来,它们不光想逃跑,更有几次差点伤到给它们喂食的马库斯。结果不到两天,所有的马都在夜里死去。
第一个醒来的特莉亚纳惊慌地叫醒同伴。每个人都面色消沉。
他们不光要为与他们同行数月的坐骑之死而哀悼,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摆在远征队面前,失去马车的他们要如何携带沉重的补给?
弗雷德庆幸没有为马们起名,不然会更难受。
“很抱歉没有相信你,梅里林先生。”萨林说道。
“我无所谓,只是我们以后恐怕会举步维艰。”
“这些马因我们的愚蠢而死,我们不会吃掉他们的尸体。况且我们带的食物……十分充足。”萨林望着马车车厢堆满的食物袋子直叹气。
“是啊,连回去的食物都准备了。”患上雪盲症的库林在马库斯的搀扶下摸了摸装食物的亚麻袋子。
“把带不走的补给埋在雪下,做好标记,我们回来的时候用的着。”萨林宣布。
马库斯拿起双刃斧,砍下车厢上的一块木板,之后他接过萨林递过来的铲子,在硬如钢铁的土地上挖出了坑。
众人把拿不动装洋葱、肉干、辣椒放进坑里,最后马库斯把木板竖放在袋子旁边,用土填上一半,当做标记。
“把它们扔在这儿会成为野兽的美餐。”红须矮人望着四匹马尸说道。
马库斯把刚才挖坑收集的苔藓撒到四匹马的身上。接着他拿出打火石对着苔藓尝试点火,但由于有风,试了几次也没有点着。
不耐烦的矮人摘下酒袋,均匀地泼在四匹马附近,直到酒袋空了后他才拿出打火石继续点火。
微小的火星刚接触到混合酒精的苔藓就掀起大火,四匹马尸瞬间被烈火覆盖。远征队员们静默地望着尸体燃烧的浓烟盖过火焰,场面如同葬礼。
那夜之后,远征队的运气仍没有变好,他们本就在雪原寸步难行,现在每人还要背负沉重的补给。而白天又是如此短暂,他们走不了二十公里就只得停下来安置帐篷,以渡过噩梦般的寒夜。
吟游诗人说东部有一片赛弗尔仅有的森林,矮人起名叫孤林,那里据说生活着许多被流放的矮人。
躲避西边雪崩多发的恐怖山脉让远征队绕了不少路,不过因此他们也越来越靠近那片在东方的森林。
随着他们所处的地形越来越高,周围也越来越冷,失去太阳照耀的夜晚最为明显。
寒风轻易穿过帐篷,折磨着精疲力竭的远征队员们,弗雷德即使全身被羊毛包裹也冻得直打哆嗦。
这样的温度让他几乎无法入睡,好不容易可以睡着,但不出一小时就又被冻醒,他又要在寒夜中艰难地尝试入睡。
被安排去守夜反而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守夜的人可以在篝火旁坐很久,即使他还要负责监视吟游诗人。
雷蒙爵士和库林的雪盲症仍没有好转,所以剩下的六人几乎每隔一天就能全部轮换一次。弗雷德现在明白特莉亚纳对火的好感了,在赛弗尔,火几乎代表着生命,有它的温度,他们才能活下去。
他们背负的食物越来越轻,多南独自狩猎的成果也越来越小,大部分时候还需要分给他肉干。远征队只得按照吟游诗人提供的线索往东走,他说那有一片森林和湖泊。听起来像是适合赛弗尔矮人定居的地点。另一个危机是用于燃烧的木柴已所剩不多。如果远征队无法生火做汤、取暖,他们都将被冻死。
失去马车后的第五天,众人吃完早餐后仍没有出发。他们的全部躲在帐篷中躲避咆哮而过的暴风雪。库林和雷蒙爵士的雪盲症仍无好转。
往日太阳早已照亮这个白色荒原,但现在强风夹杂着暴雪遮住了天空和太阳。弗雷德刚掀开帐篷就被密集如毯子的飞雪盖了一脸,他连忙关上帐篷。
账内又黑又冷,但他们无法点燃篝火取暖、照明。弗雷德拿出一块咸牛肉嚼了起来,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牛肉硬如木块。
“脚还疼吗?”他轻声问道。
弗雷德勉强看出野精灵是在摇头。她现在正贴在白狮身上,如同一个冻僵的兔子般瑟瑟发抖。
就在三天前野精灵的脚长了冻疮,凯德蒙往她的患处上涂了蜂蜜。
她背着的行李平均分配到众人身上,由于他们的食物在不断消耗,多余的行李并不重。而无法行走的野精灵只得趴在白狮身上。
今天特莉亚纳仍没有好转,不光是脚无法走路,她的身体似乎在赛弗尔寒风中逐渐虚弱起来。在现在的暴风雪天气下,远征队也无法为她生火做汤。
多南的体型实在是太大,弗雷德只需稍微活动身体就能碰到白狮茂盛的毛发。他的毛发柔软又温暖,如果他们的帐篷够大,估计所有人都想靠在狮子身边。
怒号的风仍没有停歇,仿佛是在嘲笑他们,不畏惧赛弗尔的愚者们,妄图阻止四季失衡的愚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