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两个疯子。”
陈洁洁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脑门，厚厚的一层纱布中间凸出一个大包，恰好这个大包在额头正中间，让她的脸看上去就跟独角兽一样。
昨天张伊用砖头砸在她的脑门上，力度不大不小刚刚好，没有造成脑震荡或大出血的重伤，仅仅是让陈洁洁的额头肿起一个大包。一想起张伊被送去拘留所时心满意足的表情，陈洁洁的牙齿就咬着咯咯作响。
疯子，都是疯子。
陈洁洁感觉自己就是一出狗血剧里的配角，让主角张伊踩着她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
愤慨归愤慨，冷静下来后，陈洁洁立刻拿出专业的态度思考张伊行为背后的含义，她已经对张伊保证过许多次，只要苏人跟命案无关，那他很快就能出来，但张伊还是不惜陪苏人。
虽然张伊和苏人有精神病史，他们所有看起来诡异的行为都能解释为精神病作怪，但陈洁洁更倾向于认为，张伊和苏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张伊害怕苏人会向警方透露秘密，才会想方设法的进拘留所。
所以在她的安排下，张伊在拘留所里的牢房就在苏人对面，她吩咐了同事着重关照这两间牢房，把苏人和张伊说的话和做的事统统记下来。
她越来越相信苏人和三起命案有关，只要明白苏人为什么会像警方自首，只要明白苏人和真正杀人凶手的联系，命案的真相迟早会被她揭开。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助理慌张的走了进来。
“队长，昨天发生了一起命案。”
陈洁洁脸色骤变，现在局里由她全权负责梅丽、李燕儿和柏美的命案，其他命案会由其他专案组负责，但助理把命案的消息告诉她，这只说明了一件事。
不知为何，陈洁洁想起了苏人那天的“自白”。
“死者是谁？”
助理咽了口唾沫，眼眸还残留着震撼：“一对夫妻，男方黎岸，年龄五十一，女方张颖乙，年龄五十。”
说完这句后，他顿了顿，脑海里也想起那天苏人在审讯时里说过的话，身体不禁颤栗了起来：“经过调查确认，死者的儿子三年前于一间网咖前车祸死亡，名字叫黎渡。”
陈洁洁睁大眼盯着地板，她感觉脑袋里有千万根断裂的线，只要把这些线条连在一起就真相大白，没过多久，她大力的拍桌子，穿上警服准备出发：“备车，我们现在去命案现场！”
“是。”
“不过……队长，苏人在拘留所的期间，外面发生了命案，死者也正是苏人之前提过的对象。”
助理琢磨了很久，这个问题在他收到这起命案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困扰着他：“这……这说明了什么？为什么苏人要告诉我们这些信息，为什么苏人这么想坐牢？”
陈洁洁不耐烦的瞟了眼助理，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
“说明了苏人不是凶手。
“也说明了苏人知道凶手的信息，但他不能，或者不敢告诉我们，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并且期待警方抓到凶手”
……
苏人没想到张伊会用这种方式陪在他身边，虽然他很清楚张伊这么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不想变回神经病，但对于患有像苏人这种奇特精神病的人来说，张伊的及时出现，已经是堪比海枯石烂的浪漫了。
把喜悦藏在心里，苏人没有表现出来，除了最开始看着张伊被送进来，其他时候他都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
张伊不像苏人，看到苏人的时候，她兴奋的一段时间，然后一想起苏人莫名其妙的丢下她，她又觉得很委屈，委屈之后就是愤怒，特别是看到苏人一直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向她道歉的意思，张伊就更生气了。
你丢下我就算了，我可以来找你。
但你不能无视我，唯独你不能无视我。
“苏人，你干嘛不理我。”
张伊站在栏杆前，噘着嘴鼓着脸颊朝苏人问道。
苏人没有看向张伊，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一连几次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
那边的张伊一脸惊愕，然后慌张了起来，她和苏人认识那么多年，吵过架闹过别扭，但谁也没对谁说过对不起，现在苏人开口第一句就向她道歉，她反而无从适应。
苏人又说道：“我的确对不起你。”
张伊委屈的问：“为什么？”
“之前我魔怔了，那时我只想做些事惩罚自己，现在我清醒了很多，能够想象到当时你有多害怕，我应该把事情和你说清楚，但我什么都没说，让你担心受怕，所以我对不起你。”
苏人转过头，对着张伊，露出淡淡的笑容。
张伊：“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清楚啊，我就在这里，而且我们有大把时间。”
闻言，苏人又看向天花板，眉心微蹙，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慢慢的说道：“那些事，真的是他们做的。”
那些事？
他们？
张伊第一时间没听懂苏人说的是什么，不仅是她，躲在转角处的一名警察也没听懂，那些事是什么事，他们又是谁？
在看到张伊的牢房就在对面时，苏人就猜到了陈洁洁的意图。
张伊琢磨了一会后，很快就明白苏人说的是什么事，她露出惊骇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我们之前不是确认过了吗？”
苏人无由的感到一阵失落：“我听到……他们亲口承认了。”
张伊原地愣了一会，她无助的看向四周，眼神里不时的出现惊恐之色，最后她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地板。
“所以你决定向警方自首？”
在从苏人口中知道命案后，其实张伊已经能够理解苏人的行为，说到底张伊和苏人很像，有着相似的过去，有着相似的精神病，一起过着相似的生活，价值观难免彼此相似。
“嗯，做错事活该受到惩罚。”苏人回答。
“那你打算惩罚自己到什么时候，万一你以后几个月，甚至几年都出不去呢？
“你有考虑过我吗？
“你有考虑过我们的生活吗？
“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而且错的最厉害的不是你，是他们……凭什么你要替他们接受惩罚，凭什么要牺牲我们的生活！”
张伊突然站起来激动的抗议，她很委屈，比之前还要委屈，几滴眼泪从她的眼眶流下，是她对自己生活最后的坚持，是她对苏人最后的顽抗。
张伊是女性，苏人是男性，男人总会因为愚蠢的理由把赌注都放上赌桌，然后乞求女人原谅他的行为。
苏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愚蠢的赌徒。
“我应该不会被关太久，我已经把他们要动手的下一个目标告诉警方了，虽然我不觉得警方能起到作用，但现在我只能依靠警方。
“我的确做了错事，所以我进来接受惩罚，接受法律和内心的惩罚。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我要被关起来很久，那也只能说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我会心甘情愿的承受下去。
“但无论是哪种结果，最受委屈的人都是你。”
苏人坐起来看向张伊：“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然后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以后我们就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告白。
张伊听到后，眼中的委屈消敛许多，对苏人的怒气也无影无踪，最后她坐在自己牢房的床上，也躺下来看着天花板：“那好，我原谅你了。”
苏人放心下来：“谢谢。”
辛苦劳作之后吃饭会更香，努力工作赚到钱会更有成就感，苏人把自己关在拘留所里，内心逐渐平静，他正在自我救赎，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苏人要做的就是直面内心，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深深的忏悔。
拘留所里很安静，没有太多的犯人，窗外的阳光正好明媚。
苏人闭上眼睛，在内心里又一次对梅丽姐、李燕儿和柏美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