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从她紧咬的牙关中一点点挤出，像是困兽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狼狈伤口的嘶吼，莫名的心悸。
他身体僵了僵，到底还是将她揽进怀里抱了起来，对着池姨道：“把唐宋叫过来。”
顿了顿，他随意睥了眼那些无措的佣人，继续道：“让他们都回去，明早过来把离职协议签了。”
“全……全部？”
“全部。”
池静早在看见戚商陆动作时就满心的嫉恨，现在听到这话更是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她当然知道这是对那些佣人对宋南絮置之不理甚至如避蛇蝎的处罚，可是凭什么？
他明明一直对这些佣人关注甚少，为什么却要因为那个贱丫头破例？她也因为身份尴尬被那些人嚼过舌根子，为什么他不替自己说话？
“三哥，还是找绳子把宋小姐捆起来吧，你看你衣服都弄脏了。”知道他爱洁到了极致，池静先提醒道，然后在一旁佣人们不甘心被辞退又不敢反驳的眼神下继续道：“还有那些人又没犯错，三哥你就……”
池姨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只想捂住池静的嘴，她搞不懂自己这女儿到底是想了些什么，才敢这样说话，戚老爷子是待她们很好，可不论再好，佣人就是佣人，怎么也不能越过那条线，她怎么就有脸真拿自己当戚先生什么人似的说话？
眼看着戚商陆眼中的不耐越来越重，池静却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自顾自说着，她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臊得慌，刚要开口，就听他声音平静问：“你叫什么？”
池姨心一惊，池静更是直接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说道：“三哥你是和我开玩笑嘛？我是池静啊，咱们小时候就总是在一起玩儿，戚爷爷还说过我就像是你的小尾巴，走哪跟哪呢！”
戚商陆表情莫测，听她说完才又问：“你姓池？”
池静被问得一愣，呐呐地点了点头。
戚商陆薄唇随即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里却是寒意乍然，“你姓池，我姓戚，你有什么本事能叫得起我一声‘三哥’，还来教我如何做事？”
怀中的女孩不停呜咽着，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眼角通红，一双纤臂死死扣住戚商陆的肩膀，不知道有多可怜，他紧了紧手臂，也不去看池静表情如何，转而对池姨道：“您是长辈，有许多话我都说不得，但您这女儿是该好好管教了。”
男人抱着女孩的身影步入二楼的走廊，池静正看见女孩又挣扎了两下之后，他低声呵斥了句什么，有些许的不耐，抱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她又想起刚刚那个眼神，好像在他眼里她就是一只蝼蚁，连让他情绪波动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该是那样！
看着池静有些癫狂就要跟上去的样子，池姨一把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也想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我妈，我有多喜欢三哥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要阻止我？”池静怒吼道。
池姨被吼得愣了一愣，说道：“你喜欢戚先生没错，可你不该那样针对宋小姐呀，而且戚先生对你什么态度你就看不出来吗？”
戚先生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她最清楚，想到这里，她沉声道：“你如果再做出像刚才那样的事情，我就去跟戚老爷子说要回去养老，到时候别说戚先生，你连戚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妈！？”听到这话池静才冷静了些，“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三……戚先生了，才会那样的啊……”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见她红了眼眶，池姨有些不忍，池静见状接着道：“而且你就没看出来，戚先生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看啊，刚刚那些佣人都被辞退了，可他只是对你口头说了一句让你管教我，对我说的那句话肯定也只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让他觉得有些落面子。”
见池姨隐约松动的表情，池静揽住她一只手，撒娇道：“我和戚先生从小一起长大，你看过他身边有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吗？那贱……宋小姐是戚老爷子强塞过来的，他只是不想驳了戚老爷子的意思而已。”
“可我在戚先生心中却是不同的，如果他对我真没有别的心思，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让我住在这里？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打算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池姨原本还生着气，听了这些话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又并不是没有道理，察觉到她手臂放松，池静勾了勾唇，她说的那些并不只是为了劝池姨，也是她心里想的。
虽然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鸠占鹊巢的模样也真是让人烦。
还是得想个法子，让她别在自己眼皮底下乱晃！
二楼。
戚商陆用被子裹住死死克制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的宋南絮，视线落在她脸颊上的抓痕，那里车祸擦伤后结的痂又流出新鲜的血迹来，加上她现在的模样，像个小疯子。
他曾见过幼时的宋南絮，那时他十一，她刚满周岁，圆嘟嘟粉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
十八年后，两人再次相见，他已长成青年，她也不是团子而是小姑娘了，只是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或许是记忆和现实的对比太过鲜明强烈，戚商陆稍缓的神色渐渐又冷了下来。
门被敲了两下，猜到是唐宋到了，他应了一声，紧接着一群医护人员就跟在唐宋身后涌了进来，动作迅速有序，医用的专业绑带看着有些触目，却很好的控制住了宋南絮。
从她手腕上被绷带隐约勒出的红痕移开视线，戚商陆转身，离开了房间。
宋南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先是头脑空空地发了半分钟的呆，随后昨天发生的事情才慢慢清晰起来，无力绝望惶恐也统统涌了上来，似是暗潮一般要将她淹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