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肩上一沉,一件西装外套搭了上来,苏子音回过头,狐柒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往天上瞄了两眼,“这没星星没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回家了。”
苏子音低低“嗯”了一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浅浅将陆逸尘安置在了自己房间里,陆逸尘还没有醒,脸色却好看了些,让顾浅浅多少松了口气。
“逸尘的情况很严重吗?”沈天一用灵力在陆逸尘身体里走了一遍,“我已经很久没见师兄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而且,为什么师兄受了伤却不肯回玄门治疗呢,连雪莲花都要让狐柒回来偷,如果他回来,别说雪莲花,就算是把整个藏宝阁搬空了,只要为了救逸尘,我父亲肯定也是愿意的。”
沈天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念叨着,顾浅浅不知说什么好,沈天一是不知道陆逸尘身份的,她有些难过地想,如果陆逸尘的师傅长老们知道了陆逸尘其实是半妖,身上流淌着一般妖怪的血,还会这样对陆逸尘吗?
“……算了。”沈天一忽然小声说,“那种情况下,逸尘肯定是愿意留在你身边的。”
顾浅浅一怔。
沈天一已经站起身,别过头去,顾浅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慢慢说,“顾浅浅,你真的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如果是我的话,可不会像你那样。”
顾浅浅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今天晚上在地牢发生的事,她张张嘴,刚想说话,却被沈天一一抬手,打住了,“你以后……对他好一点。”
沈天一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来的,“逸尘他……虽然看起来冷清了一点……但心里其实挺孤单的……他之前在玄门,都是没日没夜地修炼,出起任务跟不要命似的,每次都整一身伤,你以后……看着他点,别再让他这么不要命了……”
窗外夜色沉沉,顾浅浅望着沈天一的背影,女孩子忽然抬起手,在脸上飞快地抹了一下,然后她放下手,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了,晚安。”
沈天一回到房间,她平静地换下衣服,将自己整个地裹到被子里,双手抱着腿蜷缩起来,她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檀木的手链,款式非常简单,看起来却戴了很久,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她将手链取下来,握在掌心贴近胸口,半晌,温热的水迹一点点从眼角渗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在怪物的住处找到的一块上好檀木,她将檀木拿去做成了两条手链,并在其中一条上刻了陆逸尘的名字。
沈天一本想在另一条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并找个机会送给陆逸尘,但她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算了。
那时的自己握着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想着,她把一条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另一条珍而重之地收在了身上。
等到真的在一起,再送给他吧。
可是,这份礼物再也没有送出手的机会了。
今天晚上,陆逸尘受了那么重的伤,灵力溃散到意识模糊的境地,却仍然不忘抓着她追问顾浅浅怎么样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只想到顾浅浅呢。
她就这么好,值得你这么想着她念着她,生怕她受一点伤,而我……就算是再出色,在你眼里,也比不上她。
你那么优秀,天赋又高,为了追上你的脚步,我每天起的最早睡的最晚,只是为了在你经过的时候对你说一句:这么巧,一起去吧。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妥协。
沈天一抓紧了手里的手链,链上的檀木珠硬硬的硌着手心,檀木珠上“陆逸尘”三个小字被沈天一手心的温度捂得发热。
——哪有那么多的好与不好,比得上与比不上,他只是不爱你而已。
这个想法闪电般的从沈天一脑海中划过,她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也挡住了眼底温热的湿意。
他只是不爱你而已。
陆逸尘还在昏睡,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顾浅浅毫无睡意,干脆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床边,盯着陆逸尘发呆。
即使陆逸尘受着伤,脸色苍白,但这丝毫无损他一副好相貌,顾浅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陆逸尘的脸,自言自语道:“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啧……”
她想起沈天一的话,又想起之前去玄门的时候,看到的陆逸尘住的地方。
远离别的弟子,靠着山的一间小房子,门口栽着数棵桃花树,长得歪歪扭扭,却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开过花,换做在别的地方,不会开花的桃花树早就被砍了,但陆逸尘懒得去管,便一直保存了下来。
他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每天只有枯燥无味修炼,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如黑白的一般,如同不会开花的桃花树。
不知为何,顾浅浅无端感到难过。
玄门那种地方,是绝对不会允许流有妖物血脉的陆逸尘的吧,在过去那么漫长的岁月,他一边修炼,一边隐瞒着自己的身世,该有多辛苦?
她握住陆逸尘的手,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手。
明明伤还没有好,却非要自己一个人逞强,独自潜入那个地牢,明明情况已经很不好,却还非要硬撑着说自己没事,明明……
为什么那么多的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担着呢,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啊……
是人就会感到累,感到痛苦,感到难过,但陆逸尘仿佛从来没有过那些情绪一般,他让自己看起来是无坚不摧的强大,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遮掩起来,将那个会累会痛苦会难过的自己从自己心里一点点抹去。
将那个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了只会跑回家,只会抱着妈妈哭泣的小男孩亲手掩埋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为任何事动容的陆逸尘。
这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