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没有找到!”坐在大帐内的萧正则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吓得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前来汇报的小兵更是身子抖得和筛子一样,额上冷汗直冒。
“没有找到就继续去找!加派人手去找!”桂喜挥着拂尘朝跪在地上的小兵猛使眼色。
“是是是……”小兵低着头一顿猛点。
“是什么是,还不快去!”
“是是是,这就去、就去。”小兵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大帐。
桂喜暗暗擦了擦脸上的汗,回过身又是堆着一脸的笑意弯着腰宽慰道:“皇上别急,这围场内的侍卫半数都派出去找公主了,时大将军带来的兵马也都去找了,准是能找着的。”
萧正则烦躁的揉着额角不愿说话。
时歌和萧灵均的意外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所为。萧灵均也好,时歌也罢,哪怕是有着公主之尊也总是意外重重,这不怪任何人,怪只怪他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如若他名副其实,如若他更有能力手段一些,他们又怎敢这样肆意妄为,说到头都是他自己没用!
咚——!
越想越气,萧正则一把扫开桌上的果盘,青瓷盘摔落在厚厚的毛毯上一声闷响,盛着的水果更是骨碌碌滚的满地都是。
“公主的虹赤都是谁看顾的,拖出去杖两百!让时向远再加派人手去寻,今日务必要找到公主!”萧正则怒道。
桂喜正指挥者下人收拾着地上的水果,闻言愣了片刻。随手指了个太监,催促道:“没听见皇上的话么?快去快去!”
当初沈纪杖八十都皮开肉绽的要了半条命,这还是人家从小习武底子好,寻常人八十早就没气儿了,何况是两百杖。这一顿打下来,怕是人都要给打成肉末了吧。皇上这是打算杀鸡儆猴?
可……到底谁才是皇上心中的猴呢?
比起萧正则的烦躁与盛怒,邻帐中的南宫琴和沈溱溱虽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实则心中早已笑开了花儿,特别是一波波被派去寻人的士兵护卫们皆回来禀报未找到公主的踪迹时,二人更是得意的紧。
“母亲,你说这回那贱人应该必死无疑了吧?”沈溱溱伏在南宫琴的肩头悄声道。
南宫琴掩唇一笑:“这是自然。”
在她得到消息,说时歌把荆溟派了出去,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以后,她便当机立断的做了部署。那林中她早已安排了武功高强的杀手守株待兔,少了荆溟的保护,这回断不会再失手了!
她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那些人找到时歌的尸首,带回来哭丧就成了。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心情爽快!
与此同时。
从不曾做过这种事的时歌来来回回折腾好一会儿才勉强将林裴澈的伤口包扎好,两人也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动身往回走。
说是往回走,但深山树林一眼看去哪哪都一样,加之日头又到了正午,哪里又能辨的清确切的方向?即使博学如林裴澈,此时也只能猜个大概,领着时歌往一处走去。
“林裴澈,你确定没有走错么?”时歌抬头瞧了眼明媚的日头,有些泄气。
虽说林中树叶繁茂,阳光洒下来都被滤成了斑驳的光点,但时歌身娇肉贵的何曾自己走过这么远的路,刚刚又在马上颠簸了那许久,是以这才不过一小会儿她的额上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林裴澈替她擦去额上的香汗:“累了么。”
当然累啊!任谁在马上颠了这么久以后再顶着正午的大太阳走上一个时辰都会累的吧!
但正当时歌想要抱怨一通的时候,抬眼一见林裴澈如沐春风一般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瞟了眼林裴澈手上的伤,再看看他一派轻松的样子,时歌顿时觉得自己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这人难道都不会累的么?
“还好。”时歌扁了扁嘴道。
林裴澈受了伤的尚且未说什么,她毫发无损的实在是不想让人看轻了去。
“林裴澈……”
“嘘!”时歌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林裴澈突然冷了脸色,神情严肃的阻止了她。时歌随之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林裴澈道。
时歌不解:“什么人?”
“呵呵,自然是杀你的人!”突然从头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让时歌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里仍旧打了个冷颤。
声音一起,四周立刻不知从哪出现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时歌!
“小心!站我身后。”林裴澈当即将时歌扯到自己身后,伸手自腰间一带,抽出一柄青芒软剑握于手中与那群人相对抗。
那数名蒙面人一看便知是做惯了这档子生意的,林裴澈显然不是他们的任务对象,因此也不和他过多的纠缠,一味的见缝插针只冲着时歌而去。
但奈何林裴澈武艺也不低,数人围攻了好一会儿也能没伤到时歌分毫。
虽然光林裴澈一个人,武艺再高也是禁不起消耗战的,但为防万一,蒙面人还是决定要速战速决。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齐齐发难冲林裴澈刺去。
林裴澈咬着牙面对几个人的围攻还要顾忌身后的时歌,只能被逼的步步后退。
时歌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似乎和记忆中那个雨夜里的寒光相互重叠在了一起。她紧紧拽着林裴澈的衣袖,手中冷汗津津。
无意一个抬眼,时歌只见对方眼眸一眯的瞬间似有银光自对方眼底划过,下意识的回了个头,泛着青光的大砍刀不知何时已经举在了自己头顶。
时歌倒吸一口凉气,随着大刀挥落闭紧了双眼。
仅这闭眼的刹那间,她听见铁器的碰撞声,大刀的破空声,甚至血肉被割裂的声音都是那样的清晰。但所想的疼痛却没有随之而来。
林裴澈撤了抵挡,带着时歌一个转身,堪堪避过了那一刀。
“嗯!”
听见林裴澈的一声闷哼,时歌这才睁开眼睛,担忧道:“怎么了?你又受伤了?”
而林裴澈只顾得上用眼神安抚一下时歌,因为偷袭一次未得手的蒙面人又再一次围了上来。
此时林裴澈浅青的衣衫早已染上了斑驳的血色,像是开在衣襟长衫间的点点红梅。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林裴澈举剑,竟也能是为了护她……
但时歌知道这样的局面定是撑不了多久的,林裴澈不是荆溟,他的武艺不过是为他的博学多艺锦上添花,能以一敌多坚持这样久的时间已经让时歌很吃惊了。
就算是重生一世,她依旧是躲不开同样的结局么?
时歌开始有些恍惚,前世她还会挣扎还会逃跑,可现在,林裴澈还在坚持着,她却只能作为被保护的一方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逃跑。
“歌儿小心!”耳畔突然传来林裴澈惊慌失措的喊声。
时歌闻言一震,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放开了林裴澈的衣袖,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被蒙面人抓了个空。
三尺长剑携风袭来,似乎都已经撩开了她额前的发丝,近到离她不过咫尺,林裴澈转身回护也已来不及了。
霎时。
只听“当”的一声,清脆的剑锋碰撞之声在眼前炸开,时歌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冽,没有焦距的双目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仰起头,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斑驳树荫的点缀下越发显得刀削斧砍一般俊朗。
“荆、溟……”时歌喃喃道。
微风卷过,树叶簌簌翻飞间,时歌就这样仰着头直直的望进他的眸中。烨烨星子,似有万千波澜云烟氤氲,万籁俱静,唯此一色。
似乎,也不是任何遗憾都不能被弥补,譬如——他。
有了荆溟,解决几个蒙面杀手自然便不在话下了,瞬间逆转的局势让仅剩的两个蒙面人节节后退,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出了惧意与退缩。
他们毕竟不是死士,没有抱着什么宁死也要完成任务的决心,见形势不对立刻扭头想要离去。
时歌也没有在意他们要战要逃,自顾自的蹲下身去想扶一把因为重伤而半跪在地上的林裴澈。反正有荆溟在,她便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
“林裴澈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么?还能走么?”
“若我说不能,你背我么?”像是强忍着疼痛才勉强挤出的一丝笑意,林裴澈调侃道。
“都这样了还有耍嘴皮子的心思……”时歌有点生气,但念及林裴澈这一身的伤毕竟是为她受的,她也只能撇过头去佯装不理。
时歌的这一扭头,刚巧便看见了荆溟追着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蒙面人,手起刀落只是一个晃眼的瞬间,那两人脚步一顿,然后……
然后就被林裴澈一双还带着血腥气的大掌轻柔的覆上了眼睫。
“不是还和我说着话么,四处乱瞧什么。”
“你做什么?”时歌想去掰他的手,却不想感觉只是轻轻一遮的力度她竟是掰不下来。
林裴澈板正她的脑袋面对他,这才撤了手。时歌好奇的回过头,只见荆溟已经立于她的身后,待她再探头去看时,却没瞧见那两个蒙面人的尸体。
正想开口询问,身侧林裴澈突然一阵咳嗽,时歌便也顾不上问什么了,但见他身上的血色越绽越多,时歌有些手足无措:“荆溟,他……”
“属下已经发了信号,时家军想来即刻便能赶到。”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荆溟淡淡道。
时歌看看林裴澈,再看看荆溟,似乎在斟酌什么,半晌:“既然时家军也快到了,你便先送了他回去罢。”
见林裴澈这样伤重,她又不会处理伤口,而荆溟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未免林裴澈因为流血过多耽误救治,时歌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不过一向只听命令办事的荆溟这次却似乎并不打算照办。
“他还死不了。”粗粗扫了一眼林裴澈身上的伤,荆溟淡漠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时歌有些怔愣,所以他这算是在……抗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