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些时日来洪锦第一次同她说这么多话,也是他第一次让她近他的身。
龙吉忍不住更挨近了洪锦,心中像是要绽开蜜来一样甜蜜。
唯有清河,暗暗为船上的那群女子捏了把汗。
为了三试准备,他两在朝歌短住,城中纸贵,客栈更是人满为患,洪锦身上所剩银两不多,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一家农户,又磨了半天,农户的主人,一位年过花甲的农夫这才点头同意她们在这短住。
可一连接着几天晚饭时候,洪锦都没看到龙吉的身影。
灶台上大锅里呼呼冒着热气,洪锦掀盖一看,是龙吉白日在河边专门为他抓的鱼,如今熬成了浓白的鱼汤,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家主这时走了进来,自顾自拿碗勺盛了一块沉甸甸的花白的鱼肉:“洪公子你的夫人真厉害,白日向我借了一把三叉戟,不出午时就带了一箩筐的鲫鱼回来,不仅抓鱼功夫好,就连这鱼汤也做的妙。”
想到她踩在河里聚精会神的盯着游动摇曳的鱼儿,定是带着些许认真固执的傻气的,洪锦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家主可有看到我的夫人?”
“下午的时候还看过一面,晚上就没看见了,不过最近东城口那边涌来一群地痞流氓打家劫舍,每家每户都在太阳没落山的时候闭门了,你和夫人就不要外出了……“
家主转念一想,你那夫人的模样出去也没事,说不准地痞流氓还会为她让路,可话才钻到嗓子眼,眼前的洪锦已如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无影无踪。
倒是对恩爱的夫妇。家主喝了口鱼汤。
真香。
夜里的朝歌与白日判若两城,夜幕一降,蜿蜒的街道变得萧索无人,偶尔远空传来几声鹧鸪的叫声。
大抵是真如农夫所言,东城口的流氓肆虐,扰得百姓苦不堪言。
东城口?
洪锦心中一下有了着落,往东城口去。
心中一下焦急如热蚁,他虽是修道人,但向来是不依附什么鬼神的。但是唯有此刻,却是盼着那位天帝上神能将那丑女人给护着,不要让她受伤就好。
刚踏进东城口,就发现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灯火通明,与他所听闻的的东城口颇为不一样,本闻东城口满地尸骨,饿死浮漂,人群相互啃食。却不想地上支起数十间布帐,男女老少其乐融融,几名壮汉正笨拙的将袋中所捉萤火虫分放入灯壶中,灯壶竟也如火豆亮了起来。
几个孩童本在他不远不近处打闹,其中有一个不小心冲撞到了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从未谋面陌生人,退步三舍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很是要紧,引来了一遭围观,其中几名壮汉听到了声音,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摩拳擦掌走了过来。
修道士非寻常时期不可与平常人动手,这是祖师爷爷就立下的规矩,可若是龙吉失踪真与他们相关……洪锦暗暗捻诀,正寻思有何术法可不伤害旁人。却不想,壮汉们的身后突然冒出一颗极为熟悉的头,那双肉眼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最后定格在了洪锦身上。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自己人。”
龙吉跳了出来,挡在洪锦身前,冲着旁人指着洪锦介绍:“这是我相公,相公~”
事情是有起因的。
那日他说东城口是人间炼狱本是想讽刺朝歌表面的繁华,却不想让她听了进去。
一连好几日,她都去河中打了鱼来,留两条最为肥美的给相公补身子,剩下的就都留给东城口的百姓,他刚开始看见的萤火虫也是她想的主意。
“地痞流氓,打家劫舍?”洪锦皱眉。
龙吉也匪夷所思的看向那几个壮汉,排头的那名很是委屈:“我不过是向他们借灯壶一用,都怪铁栓,人家不借就不借,朝人家吼什么?!”
说罢,一掌落到了铁栓的头上,龙吉捧腹大笑,见龙吉大笑,铁栓也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家主所言有了出落,洪锦暗暗放下了心。
一大娘捧了一碗鱼汤过来递给洪锦,满是蜿蜒沟壑的眼旁流出两滴泪:“公子,你可真是好福气!所有人都知东城口全是难民,我们没衣服穿,没饭吃,可这么长时间却只有龙吉姑娘一个人来过帮我们,龙吉姑娘真的是好心肠啊!“
龙吉被夸得很是羞涩,转而把话题往洪锦身上引:“大娘你别夸我了,等我相公三试后当上大官了,他定会让所有东城口的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的。”
洪锦将碗中鱼汤一饮而尽,鱼汤已经发冷,可到了肚里心却是热乎的。
几番喧闹过后,洪锦与龙吉辞别东城口,二人漫步往家回。
本是月下漫步谈情说爱的好时机,洪锦刚欲开口,却被龙吉冷声打断:”相公明日当真要去三试?可想好了,纣王荒淫无道,刚愎自用,你日日修行术法,如今岂不是助纣为虐?依我看唯有转投明君,才是正道!“
龙吉没有告诉他,她第一次到东城口时真如他所言,她手中所拿的鱼瞬间被人哄抢而光,不是没人愿意出去自己动手,只是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衫一出去就成了那些穿着华丽的人眼中的活靶子,那些人只需要一声命下,就有人将他们控制住,难民没有人权,他们随时都会被带上镣铐,成为王公贵族的奴隶。
“你一女子,懂的什么?是不是那些难民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等我日后飞黄腾达当上大官后,定会将这一切都扳正回来。”洪锦答道。
“你……”龙吉体内的清河与这具身体本存的灵识抗争着,她如今是宿者,寄宿在旁人身上,抗拒不了这具身体本存的灵识,挣扎 了半晌,只得作罢,将自己所想憋了回去,看来龙吉真是一个好妻子,以夫为纲,甚至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龙吉只得甩袖大步往前走。
一连几日,她都早出晚归,没有理睬洪锦。
直到三试的前一日夜晚。
洪锦真如自己所言天生没有玲珑心思。始终不解她为何生气,他们虽名为夫妻,却因洪锦说没有办过仪式始终一屋但分床而眠。
而今日,洪锦向家主借了暖酒壮着胆子去了龙吉的床边,龙吉背对着他,洪锦的手顺着被窝伸了进去,摸到龙吉的肚子处却停了下来。
他这一摸,龙吉心如擂鼓,而清河,更是浑身鸡皮疙瘩乱颤,却无法抗拒。
手又原地回了过来,久而闻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今日,我洪锦怕是要真正的做一回正人君子了。”
龙吉紧紧的闭上眼睛,男子的脚步声由近至远,等了很久,她才猛然睁开眼睛,一张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竟因为他的一次抚摸而紧张成这样样子。
等到次日龙吉醒来时,洪锦已经去了考场。
没了洪锦的日子,龙吉魂不守舍,日日倚在家主的门口等候头顶红冠的大马,只因为家主说,若洪锦高中,那家门口便会来一匹枣红的大马告诉所有人,这里出了个金凤凰。
洪锦一定要得偿所愿。
龙吉暗想。
清河心中本来满是鄙弃,龙吉好歹也是上神,为何心心念念一个凡夫俗子。脑中一刹那却像是抓到了一个模糊的声影,自己是不是也曾许愿过,希望一个人得偿所愿。
“只要是他想的,请一定让他实现。”
只是,那个人是谁?
来不及多想,一匹头带红冠的枣红色的大马便踏过沙土疾驰而来,惹来一群乡村邻里看热闹,马上送信小倌大声疾呼:“谁人是洪大人之妻?”
家主本在房中做事,听到动静也擦了手一溜小跑走出来,指着龙吉喊:“是她,她就是洪大人的夫人,洪夫人!”
当真出了个金凤凰!
送信小倌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龙吉,最后还是将信放入了她的手里:“烦请夫人稍作整顿,等等迎亲的队伍就会过来,接夫人去洪府。”
龙吉颤抖着将手中信拆开,信中除了告知洪锦三试全过,一跃成为威武大将军外还拒绝了纣王指婚,并坦然告知家中已有妻室,二人恩爱,伉俪情深,并无纳妾打算。一时羡煞满座女子。
直到龙吉被送到了洪府,依旧是心潮澎湃的。
不同于那日她所穿的粗劣嫁衣,洪锦为她所安排的一切都是上好的品质,红色蟒暗金丝广袖裙,外绣二鸟朝凤烈日图,胸前以一颗墨绿宝石镶嵌相扣,逶迤拖地的火红嫁衣边缘细密的滚绣金丝,缀着三色彩珠,加上头顶这金色缨络垂旒凤冠,每走一步都簌簌有声。
龙吉端坐在葵形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可惜了这身好衣服,镜中的人无论怎么梳妆都难掩丑陋。
屋外天光渐渐发暗,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轰的推开,满身酒气的洪锦径直走了进来。龙吉将盖头一掀,满头珠翠叮铃作响,见洪锦走路有些歪扭,忙去搀扶。
“我答应你,我定会让为官利民,助天下重回正轨。”洪锦反手将龙吉从身后揽入怀中,酒气喷洒在她的耳后。
“夫人,你好美。”
借着豆大的火烛,洪锦的手捏过她的下颔,将她逼到床沿,满是酒气的唇覆上她的唇。
清河被突如其来的吻吻得有些头晕,睁了迷蒙的眼去看对面的人,男子身影重叠,竟出现了两个人影,除却洪锦本身的一身红衣,还有一见过的墨蓝色衣着的身影。
男子面容清卓不凡,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动情的回看向她。
普天之下,除却元陵上神还有哪个有这般身姿?
“上神……”想回到现世想的太深了,竟出现了元陵上神的身影。
清河有些羞红了脸,自己刚刚在期盼些什么,莫不是爱上了与自己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男子?
不知是哪来的胆子,清河借着龙吉的身影热情的回吻了上去,男子得了回应立马吻得更加热烈。红鸾星动,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