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着半张脸问道:“我有这样吓人么?”
芊芊一本正经的点头:“何止吓人,你还吓鬼,吓神仙。多年前太上老君来上君府做客,提到了冥界的十方鬼君,说到你的时候太上老君只用一句话来评价,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倒并不是夸奖你,而是说你阴狠毒辣,手段残忍。”
“本君哪有他说的这般骇人。”我听的有些头大,摇着扇子无奈笑道:“他怕是还惦记着三万年前与我之间的仇,所以故意诽谤本君来着。”
“三万年前,你还收拾过太上老君啊,快说来我听听。”芊芊一脸八卦的扑了上来,我晃着扇子恹恹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三万年前他前往冥界讲法,冥王大人特意下旨命冥界阴官全数到场,不可请假。我那时候刚得了一件宝贝,唤作控云扇,听说有了这把扇子,就可以任意控制天上流云云卷云舒,去法场的路上本想试一试效果如何,结果我失了手,只记得如何将扇子变大,忘却了怎么收回它,扇子脱了手,就四处祸害去了。正好那时候太上老君刚刚进鬼门,谁晓得他运气不好,撞上了控云扇,就被它一扇子给径直扇回了南天门。”
那日老上老君狼狈的模样我至今都难忘,哀然一叹,“他本就一身老骨头,听说摔的极惨,生生将南天门撞出一个窟窿,这事我还是后来才知晓的。控云扇扇到他的那会子,我赶回九泉衙门翻咒语薄子去了,后来我在忘川寻到了扇子,收回袖中。按时赶到了法场,不过法场中众神云集,独独不见主角太上老君,阎君领着众鬼仙在圣德殿等了一个多时辰,太上老君才狼狈不堪的从南天门又爬了回来。打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来冥界讲过法,他也挺可怜的,毕竟撞见了这种事,可比踩到狗屎的几率还小。”
“噗哈哈……”芊芊那厢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搂着自己的肚子鬼哭狼嚎了半晌才道:“怪不得,怪不得太上老君和上君说,要上君离你远些,不然会死的很难看很难看。”
“是么?”听她这样一说,我就更沉闷了,“不过说起来,若是有人扇我一扇子,我也会十年怕草绳,他这样说,本君,勉强还可以原谅他。”
芊芊笑够了,捏着帕子揩鼻涕,“可是白姐姐,他们都这样给你泼污水,你难道不生气么?”
我拂去桌上桃花,“流言永远只能是流言,也许是我这些年来从不出家门,所以还没听到旁的传言,今日听你一说,我着实有些怀疑人生了……”
“白姐姐,若你瞧见了子玉给你画的画像后,你会更加怀疑人生,哈哈。”
我瞧着她笑的开怀,不由也好奇了起来,“那画,是什么样?”
芊芊强忍住笑,起身退后两步,一手背后,“亏我方才路过子玉的门前及时将这副画给偷了出来,白姐姐你看过后就晓得,什么叫做惊若天人了。”
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了画,手上一抖,画卷便快速展开,而我看见那副画后,硬是吓得半天没说出话。
画上的女人穿墨衣不错,手里拿了把笛子也不错,但这张惨绝人寰的脸,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我总算知道,为何子玉与我们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都没认出我的原因了……就画上这女子,已是不能再用母夜叉三个字来形容了……
团扇从我的手中滑落,我猛吞了口冷气,深呼吸,“这,这是谁画的,谁画的……”
“子玉呗,除了他,还有谁这么缺德。”芊芊见我看罢,又小心的将画给拿过来,铺在桌上,指了画卷右上方的小角落道:“喏,你瞧瞧,上面还有白染鬼君的名讳呢,如假包换!”
“咳咳。”我被呛的厉害,扶住自己的脑袋,“那个,本君,长得有这么……不堪入目么……”
这画,堪堪是让我严重的怀疑人生了。
是时我将子玉画的那副画丢去了云清的面前,云清拧了拧眉,挽袖提笔,拂袖展开了画卷,顿了半刻,“这画上是谁?”
我甩了甩墨衣云袖,长呼一口气道:“你猜猜。”
他眯着凤眸,目光洒在右上角的白染鬼君四字上,忍俊不禁道:“谁画的?”
我道:“你再猜猜。”
“子玉?”
我捞了袖子扶额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想我堂堂一族鬼君,竟会沦落到如此模样,传去他人耳中,岂不是毁了本君的一世英名?”
“……”
我站起身,迈到他身畔,两只手撑在他的案前,指着桌上的画卷:“云清,老实说,我和她像不像?”
云清淡然挑眉,“不像。”
我又问道:“如果白染鬼君长成这副模样,你还会不会喜欢?”
“……”他倏然沉默,良久才没憋住的沉笑出声。
我脸黑:“笑算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也喜欢以貌取人?好在老天给了我一张勉强精致的皮囊,若不然你肯定不会来招惹我。”
“染染。”他捞住我的手,目光真挚道:“你觉得本尊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生了张好看的皮囊么?”
这句话,是在夸我么?我昂头对上他的眼睛,“那你是喜欢什么?”
“本尊喜欢的是白染这个人,无论样貌美丑,本尊都会选择留在她身边。”
“哦。”我静了片刻,伸手往画卷上一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若长成那样,你还会不会喜欢?”
云清轻轻一瞥那画,缓缓道:“只要是夫人,本尊都喜欢。”
我本能的将这句话的意思当成了默认,殊不知半个多时辰后我才彻底想通透他话里的意思,神尊不愧是神尊,连祸水东引都可做到风过无痕的地步。
是夜,他答应过要陪我去王都内游玩,虽说我后来在一直与他赌气,但唯美景与美食不可辜负,我还是厚着脸皮同他出门去了。王都的路我们不大熟悉,于是就只好带了芊芊一起出门,而有芊芊在的地方,必定会多一只尾巴。
“王都是汇聚一方特色的地段,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花灯珠影,翡翠琉璃,百鬼夜行,价格既便宜又公道,绝对童叟无欺。”
芊芊一边给我介绍本地特色,一边带我去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王都终归是一方鬼蜮,城中神秘气息最浓,不抵白雪城热闹,也没白雪城那么有烟火气息。放眼望去是缥缈的烟与迷离的灯火,店铺门前各挂一只笙旗,上用墨笔书上本店店名,来来往往的鬼魂各不相同,有结伴而行的小情人,还有拖儿带女的夫妻。烛光稀疏洒在地面,映出枯枝桐叶的轮廓,说是清冷,倒也不清冷,说是热闹,这里又是死沉沉的。
“这是隐身符,只要将符贴在自己的胳膊上就可以隐身了,还有这是真心符,听说贴在谁的身上,就可以让谁说真话。”
芊芊打符堆子里淘出了两张真心符,豪气的冲着青脸鬼老板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鬼老板木讷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朝着芊芊屈指比了个手势。
“给。”芊芊拿出一锭银子放在鬼老板的面前,转身拉着我要走,我握着一柄小团扇疑惑道:“方才那老板同你比划的是什么意思?”
“一锭银子的意思啊,这是鬼族王都的规矩,卖东西只按着几锭银子来算,一锭银子便伸一根手指,两锭银子便是两根。”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如果是十万两呢?”
“鬼市中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超过一万两,若是大数目的交易,早就在私下做了,所以不会出现十万两的可能。”芊芊摆弄着手里的真心符,递给我一张,“喏,这一张给你。”
鬼画符这玩意儿我在史书上看了不少次,但还真的没玩过。“这个怎么玩?”
芊芊有良心道:“我教你。”
当然,这个试验品还是子玉,彼时子玉惶恐的抱住自己胳膊,一脸戚戚然的问道:“小姑奶奶,你又想做什么?”
芊芊阴森一笑,“嘿嘿,不做什么,就是麻烦你配合一下。”
不等他开口反驳,芊芊便手快的将一枚符纸贴在了他身上,驱动法术默念咒语,“子玉,快告诉我,你的私房钱藏哪里去了。”
“上君府正厅中的花瓶里。”
一句话说完,咒语消失,符纸化为灰烬逝去,子玉的脸也彻底僵了……
“死丫头你又问我什么了!”
芊芊一溜烟的窜到我身后躲起来,含糊其词道:“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问……”吐了吐舌头,扯了下我的袖子,偷偷指了指云清,“真的有用,白姐姐你试一试。”
我侧过脸,用团扇挡着小声问道:“云清是神仙,我怕它不顶用。”
“试一试,又不要钱。”
经的芊芊再三怂恿,我咬牙,硬下心,转身怯怯昂头看云清,云清微是拧眉,唇角上扬,浅浅问道:“你这样看着本尊做什么?”
我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告诉他,这样盯着他是为了要对他下手。抽着嘴角谄笑:“没,啊没……嗳你看天上有流星。”团扇往天边一指,他果然上当受骗了,我手快的将符纸贴在他背后,施法催动灵力,赶在他回首之前做完这一切,收手假装扇扇子。
云清今日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半晌后才回身问道:“哪里有流星,为何本尊没看见。”
我手上一颤,心虚答道:“啊,方才是有的,只不过它飞的太快了,现在没了。”
“哦?”
“快问啊,再不问就失灵了。”芊芊躲在我身后压低声焦急的提醒道,我心虚的更加厉害了,紧张道:“我,我不知道该问什么……”
芊芊失望透顶,捂眼恹恹道:“你随便找一个问就好。”
“随便,随便……”我额角冒冷汗,云清扶住我的胳膊不解道:“夫人为何一直在打抖,可是夜里风冷?”
“没,没……”余光偷偷往他后背瞥,符纸的赤光是有些昏暗了,我握紧扇柄,一咬牙,一气呵成:“那个……云清,你的私房钱藏哪儿了?”
芊芊差点晕了过去。
云清迟钝了半刻,后又简单明了道:“本尊,没有私房钱。”
符纸化作灰烬散去,我瑟瑟的往后小退了两步,恨不得将一张脸都给藏进团扇后。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是眼神更是温柔的抬手捏了捏我耳垂,这个动作,倒是他第一次做。“不是说要去看热闹么?怎么不走了?”
“走走走,我现在就走!”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嗳,你瞧瞧她们两个……”子玉表示很无辜,但鉴于云清方才的表现,他又很佩服,“云清兄你可真是两袖清风,男人中的典范,连私房钱都没有,简直太可怜了。”
“私房钱?本尊的俸禄不用上交,自然没有私房钱一说。”
“……”子玉深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