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沉闷的转身拂袖而去,令影跟上来时还有些不明状况,看着烛光摇曳的窗不知所以。
我心不在焉的推门而入,冒冒失失的走了两步便撞进了来人的怀中,我吓回了神,云清单手揽住了我,唇角挂着浅浅笑意:“谁招惹你了,怎么如此慌张?”
“没……”我心虚的躲进他怀中,低声道:“只不过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罢了。”
他的指腹擦过我脸颊,“夫人的脸红成这样,倒让为夫有些想多。”
我环住他的腰,涩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只瞧见了个影子,绝对没有多看……”
“等你有些时辰了,这新沏的碧螺春也该凉了。”玉指搭在杯身,他抬起一盏递给了我,“先尝一尝。”
我从他的怀中出来,接过那盏茶,扑面的氤氲清香中掺了少许不一样的味道,我敛眉抿了一口,茶水味道果然有变。
“你给我的茶中,是不是掺了别的东西啊?”我将杯子举起来,好奇的问着他,他不慌不慢的扶我在身畔坐下,自己亦是坐下来,提起茶壶继续给我斟满,“夫人的嗅觉,可真是敏锐。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加了些许仙丹粉末罢了。”
我顿时僵住脸,委屈的放下茶,扯住他的袖角:“我又没受伤,你给我吃仙丹做什么……”
“这粒仙丹是本尊前些年从太上老君处要来的,在炼丹炉子中拢共炼了三百多个年头,吃了可以增长九千年的修为。”
“早前就听说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粒粒都是宝贝,原来真的可以提升修为。”我攥着他的袖子,下巴倚在他的胳膊上:“但你为何不自己留着,这样好的东西,你竟然给了我。”
他抬袖搭在我的背上,温润楚楚,“世上仙丹有千万,可夫人唯有一个。我的便是你的,你我之间,何须还分个彼此呢。”
一番话说的我心头暖洋洋的,我羞涩的用手给他抹平袖角皱褶,“是啊,我们之间无须分彼此。”
“染染,彼之蜜糖,我之所幸。”
我红透了脸颊,“什么时候开始,连说情话都变得文绉绉起来了。”
他靠近我的耳畔,暖语撩人心扉:“染染,本尊忽然想起,你我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你却从未给本尊送过东西。”
“嗯?”我想了想,厚着面皮道:“你想要礼物了?”提起兴趣坐直了身,施法幻化出一枚钥匙,“九泉衙门有个藏宝阁,里面的奇珍异宝都是阎君赐给我的,钥匙你拿去,等咱们回了九泉衙门,你随便挑,随便拿。”
手腕一紧,他用力将我扯进怀中,墨眸深沉,“染染,哪有自己拿定情信物的?”
我故意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你也晓得,我手笨,眼光也差,以你的品味,我实在很难挑出来一件符合你身份地位的东西送给你。不如,你且先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然后我再拿笔墨记下来,立刻吩咐令影去办。”
他略有失望的揉额,“我最喜欢的,只有夫人你。”又叹道:“夫人如此不解风情,真让为夫痛心难过。”
“你这样说,我便不好办了,难不成神尊大人你是想让下君将自己包成礼物送给神尊?”伸手给他理了理墨发,一本正经道:“不过神尊大人若真的想这样,且待下君先找个能装得下下君的盒子,届时亲自送去神尊大人府上。”
他挑眉,唇角噙着一丝浅笑,“好啊,那本尊就等着夫人。”
见他应允,我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对不住他,环住他的脖子不再开玩笑:“是我不好,没有想到这些……你知道,我,第一次同你在一起,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补上的。”
他抚着我的后背,温润道:“本尊都知道,不过是想,若何时不能见到夫人,可以留个念想罢了。”
痴心如他,许真是老天爷怜悯我,才会将他送到我身边……
子玉身中妖毒的事情一直隐瞒着众人,云清有闲暇便会亲自过去给他压制体中的妖毒,云清的神力虽然可以驱散子玉体中少许毒素,但想要根除,还是不容易。
“他的毒如何了?”我不放心的问云清,云清运功收掌,徐徐道:“暂无大碍,我能替他暂时压制住毒性,拖延他毒发的时辰,不过看此形势,两个月内若不能寻到解毒的方法,他便会性命堪忧。”
中过妖毒的人,现在只有子玉与无双公子,无双公子当年能压制住体中妖毒数万年,可以子玉的状况,只能撑两个月。
我道:“我已经命人去查关于妖毒的解决之法了,两个月的时间太过仓促,本君,没有太大的把握。”
子玉虚弱的摇了摇头,眉心紧拧道:“鬼君大人不必替子玉担心,这也许就是子玉的命。”
“你中妖毒的事情,红宁她可知道?”我关切道,他猛咳了声,“下君为她引渡妖毒的时候,她并不知晓,但我想她早晚会知道。”
说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红宁了,她与子玉,也算是生米做成了熟饭,这一次芊芊想不放手,都不可以了。
我咳了一声,试探道:“那你,是真心与她……你爹必然不会让你娶她过门,你们难道要这样没名没分的过一辈子?”
“娶她过门?”他的反应,与我想象中差别极大,满脸愕然道:“下君何时说过,要娶她过门?”
“可、可你不是与她……”
他不解:“下君与她如何?”
我难于启齿的看了眼云清,云清大抵是猜到了些许,出言帮我道:“你与她终归是朝夕相处了半个月。”
“下君虽留她在驿馆中暂住,但相处之间,皆是以礼相待。下君之前确实有带她去见父君的冲动,但下君后来看明白了,下君喜欢红宁多年,其实,我与她才最不合适。芊芊替下君挡了一剑后,下君便想好,余生要对身边人好一些。”
这是说,他已经开始接纳芊芊了?“那你昨日……”
“昨日?”子玉想了想,道:“白姑娘误会了,昨日只是场巧合。”
他喜欢谁,要与谁在一起,着实与我无关。但巧便巧在昨日芊芊也瞧见了,索性她并没有在驿馆中大吵大闹,反而显得平静甚多。
“既然是误会,说明便好,本尊已替你将身上余毒压制,暂时不会有大碍。染染没用早膳,本尊先带她去吃些东西。”
“送二位。”
云清寻了个借口将我给带了出来,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他看见,他伸手捞住了我的手腕,轻轻道:“每个人,这一生都有他需要走完的路,你替他们担心,也是无用。倒不如多想想一会儿想吃什么。”
我沉吟道:“老天是不是注定,不会让两个有情人一帆风顺的走下去,偏偏要让他们的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
“只有经受住考验,方能天长地久。”
“我们这一路走的太顺畅。”我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亦是神色凝重了些,握紧我的手,牵强扬起唇角:“染染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开我的手便够了。”
我点头,靠在他的肩上,认真道:“不放开,这一辈子,都不放开。”
若想找到解除妖毒的方法,须得从妖族寻找,只可惜如今的妖君与冥界并无太多交涉,贸然求他解毒,未必能行得通,亦有可能暴露了无双的身份。
进入城主府于我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恰好无双公子因腿疾缠身不爱与旁人交涉,故此他的院子无人敢扰了清静。
“白大人说的是,妖毒?”他扬袖将盏中微凉的茶水泼在花圃中,重新倒了一杯,“我曾听义母说过,妖毒是妖宫的禁药,义母耗了三千年的时间才从九重天的忧重池内取出一颗灵珠来帮我压制体中的妖毒,妖毒的毒性不容小觑,除了灵珠之外,还需以神力作为媒介,方可压制。义母也曾说过,除了妖宫的妖君之外,无人可解此毒。但,有一个办法,或许白大人可以勉强试一试。”
“什么办法?”
“当年我体中的毒,是蔓零为我引渡方保住了一条性命,只要有人愿意替少君引渡,少君依旧可保住一条性命。不过如大人所说,少君也是为了红宁才会将毒引进自己的身躯,显然此法无用了。义母曾提到另一个方法,便是以毒攻毒,用尽天下毒药,逼妖毒离开仙躯。”
“以毒攻毒的风险太大,本官也不好下手。”我握着杯盏,浅浅道:“看来连你也没有办法。”
无双公子抬手,掌心凝出一颗熠熠生辉的玉珠:“这灵珠我也无用了,便赠给少君吧。”
“也好,能替他缓一段时日,便多些胜算。”我收过灵珠,“多谢无双公子。”
无双公子饮了口茶,淡淡笑道:“该道谢的,是我。我这一副残躯苟延残喘,本可替义母查清当年事实,却被困在这城主府中无能为力,我虽可偶尔出府,但身边眼线太多,每一次都在犯险。与其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不如再等一等。”
“你的腿疾乃是遭禁术反噬,梵瑛取玉叶冰莲给你服用,本该有效才对。”
他不屑的放下茶盏,目光遥望远方:“有效又如何,无效又如何,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能够活到如今,是万幸。不过我的心早就在两万年前便死了,心爱之人魂飞魄散,呵,这是多么重的惩罚。是我无能,若当年坚持要与她一起出城,她就不会遭了别人的暗算。”
“生死寿夭,皆是天意,时隔多年,公子早便该看开了。”我抬眸,目光所及之处,花影疏离下,一名墨衣女子隔花遥遥瞧来,满目凄凉。
“我这园子,也只有她才敢进来,她每日都这样望着我,比她主人还固执。”男人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茶芽,沉吟道:“有时候,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很像一个人,而她又不是那个人,呵,小五说,我是太过思念她了,所以才将这种凄凉的眼神,当做她。”
我沉叹了声,苍凉笑道:“她,是从何而来,不瞒公子,本官曾暗中查过她的底细,却一无所获。”
“她?”无双公子难得的勾起唇角,“梵瑛继承城主之位后,在荒山野岭拾到的一个野丫头罢了,无父无母,自然也没有什么身世。她来了城主府之后,就成了梵瑛的替身侍卫,说是贴身保护梵瑛,可她却总是偷偷跑过来监视我,不知,是想做什么。“
“监视?”看她的神色,是对他有情才对,我拂袖扫落案上残花,小园中几株兰花绽放,淡淡清香扑鼻,怡人心神:“她的样子,才不像是来监视你,反而,是像来见一个故人,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
“巧了。”他面不改色,眼底风轻云淡:“大人也是这样觉得么?在下,万年前便有这种感觉。”沉沉一笑,“原本,在下还以为是自己错觉。”迟钝了片刻,道:“在下,倒真的希望,她同在下是故人,呵,可惜她不是……”
茶凉入口,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大人放心,玉叶冰莲,在下会亲自命人送去驿馆,不让大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