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城市距离并不远,两个小时的火车,抵达已经入夜。走出来看着大钟表指向八,林款跑去一边的麦当劳上了一个厕所,拉着两个行李箱的周昱川由衷佩服她的精神头真好,说着也兴致勃勃地自拍了两张。宋盈烁对于他让林款独自去感到不满,如果是自己去厕所,安森林一定巴巴地跟着,毕竟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看着欢快跑来的林款,三个人路途的疲惫也稀释不少,她咋咋呼呼地拦了一辆车,几个人先去宾馆放置东西歇一下再去吃饭。两男两女分别一间房,放置好四个人一起出发去有名的小吃街。
一开始是四个人一起,慢慢的,安森林和宋盈烁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两对情侣各自逛也没什么问题。林款乐呵呵地买了一份臭豆腐,刚要招呼周昱川来尝,却发现他已经走得没影了。像是一根针尖锐地刺入膨胀的喜悦,林款左右张望一下,看到安森林护着宋盈烁正在走过来,两个人亲密地分着一根烤面筋,心虚地闪身进人群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宋盈烁一眼看出她的避让,有些担忧,林款躲避地低下头,她用笑容制止安森林探询的目光,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
人潮拥挤,安森林乐得把宋盈烁护在怀里,每次只要看到她的目光在哪个小摊上停留,他就巴巴地跑过去买来。正在买果汁时,一辆三轮车上摆着泔水桶经过,所有人都捂着鼻子让路,安森林回头,发现宋盈烁正站在那里发呆,嘴里的半块豆腐还没咬断,直愣愣地盯着车几乎撞上她。
宋盈烁知道一般人与车狭路相逢,双方都会彼此相让,结果反而撞倒一起去。三路车看她没有动的意思,果然调转车头,却不料一个人横冲直撞过来,把已经错开的人和车挤到了一起。宋盈烁手里的臭豆腐洒落地上,身上也蹭到了油污。安森林看出自己弄巧成拙,“啊啊啊啊啊”地叫了好几声。
冷着脸先把路让出来,宋盈烁拉着安森林走到后面人少的地方,一边拿卫生纸擦身上,一边愤愤:“你刚才叫那么大声干吗!”
“人家害怕嘛。”安森林讨好地要帮她擦,手忙脚乱地样子十分笨拙。
“那你叫一声就好了,叫那么多声干吗!”
“我替你叫的嘛~”安森林还委屈上了,他怎么知道宋盈烁那么淡定,油都泼身上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盈烁被他的逻辑折服,看了就近的面包车窗,发现自己衬衫的领子竖了起来,褶子都打开。她立即皱眉,整理着领子,心浮气躁:“我的领子立起来了你没有发现吗!”
安森林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看宋盈烁没有复述一遍地意思,摇摇头说:“我知道啊,刚才就立起来了。”
“你是说我的领子一直都是立着的!”宋盈烁简直要抓狂了。
“对啊。”安森林丝毫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宋盈烁眼里有两簇小火苗在燃烧。
“我觉得这样很酷啊!”安森林一脸崇拜和天真,泥石流一样的逻辑把宋盈烁的火灭得透透的。
宋盈烁依旧面无表情,她现在的面无表情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安森林毫不知情,继续狗腿地问她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简直就是当地小吃街黄牛一号。小吃街快走完,四个人渐渐会和,周昱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林款的,两个人牵着手的样子都挺开心的。四个人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半路上,看到一个蹦蹦床,里面零星几个孩子在里面玩得天翻地覆。林款玩心大起,缠着周昱川要玩。周昱川堂堂一大男人自然是不屑于上去和一群小孩一起蹦跶,转头对宋盈烁:“你们俩一路,一起去玩吧。”
宋盈烁向来不喜欢这种失态的运动,她微微皱眉说:“我们都那么大了,人家未必让去。”
林款说:“那我去问问?”
安森林也跟着掺和,问宋盈烁:“想不想玩,想玩就去,我们等你。”
宋盈烁拒绝,林款再次劝:“没事,我觉得肯定会让我们上去的,要不然我们一起去问问,不行再回来?”
她的固执让宋盈烁不好再次拒绝,没好气地说:“你这身高不用问,”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一眼蹦蹦床上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你的身高挺适合。”
林款哇哇大叫着:“真伤人,说话太伤人了。”她说着扑进周昱川怀里。周昱川笑着把她揽进怀里,两个人企鹅一样抱在一起摇摇晃晃地接近蹦蹦床,对着看守的老汉说:“这有没有年龄限制啊?”没有提身高这一茬,他到底还是护着林款的。
老汉热情地说:“没事没事,你们都上都可以,都行,来吧。”他说着拉开蹦蹦床的护栏,林款看周昱川确实不想去,便拉着宋盈烁扑到蹦蹦床上。挣脱不开,宋盈烁笑骂一声疯子,跟着她脱了鞋,跑上去。
林款像鱼进了水,顿时和小孩打成一片,野猴子似的上上下下地爬。她还组成了一列小火车,当车头带着一群小孩滑滑梯。滑下来的时候,挤成一团,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周昱川一直笑着,被她逗得笑着说卧槽卧槽,嫌丢脸几次背过身去,又忍不住转回来看。
安森林拉长了脖子找宋盈烁,转了一圈,发现她坐在上面的走廊里,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地很惬意。林款玩得太热闹了,她偶尔也会把目光投过去。见大家都被林款吸引去目光,宋盈烁偷偷摸摸地站起来,从另一边的滑梯面无表情地滑下来,“呼”的一下,刚落下就被蹦蹦床弹了个四脚朝天。宋盈烁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拍拍屁股,理理衣服,悻悻蹲在一边再也不敢乱动弹。过一会,又忍不住蹦一蹦,像是小孩第一次见到鱼,害怕又好奇地摸一摸,还没摸到就把手赶紧缩回的样子。
笑意先是冒了个头,越咂摸越觉得搞笑,安森林“扑哧扑哧”蹲在一边小声地笑个不停,引得周昱川看傻子一样看他,安森林不管他,满眼浓情蜜意地盯着宋盈烁的一举一动。
林款玩尽兴,已经很晚了。老伯很大方,喜欢林款的活泼劲,大方地把她们的钱给免了。四个人筋疲力尽,走不动,干脆招手打车。进了宾馆,林款“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宋盈烁急忙把她拉起来,絮叨说:“换衣服,换衣服,身上多脏啊,别往床上爬。”林款大大咧咧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爬起来,习惯性地一摸屁兜,心里一惊。她慌乱地把口袋都掏了一边,翻了一边外套和背包,等到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宋盈烁看着她说了一个肯定句:“手机丢了。”
林款顿时慌了,她把外套扔下,六神无主地说:“怎么办,我的手机丢了,我的手机不能丢啊。”宋盈烁看她的神情,知道丢失手机事件意义非凡,她打电话给安森林说,安抚林款道:“你别急,我现在和安森林他们联系,有可能他们拿着了。”
林款心里的火焦躁地越烧越大,甚至有些责怪宋盈烁的沉着,她握紧拳头,两条腿并在一起高频率地晃着,像剁馅子的刀,如果她脚下有一只蚂蚁,现在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手机一定是丢了。冥冥中她有一种焦虑,她即将在这段旅途中丢失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周昱川和安森林很快敲门过来,他们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告诉大家,这个速度是因为距离近而不是他们很重视。林款心思细腻的时候,一根线都穿不过去,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直直地盯着周昱川,看着他坐在床上,看着他吊儿郎当地说丢了再买一个,看着他发现自己泪眼婆娑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
“那不一样,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林款带着哭腔,努力想要说服他,不要轻而易举放弃自己那些很重视的东西。
周昱川什么都懂,他轻挑地一屁股坐在林款身边,带着笑容说:“我知道,可是我都是你的了,还去想那些过去干吗?!”
林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失望,可是她还是想要努力挽救一下,她说:“我真的觉得很重要。”
周昱川站起身,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跑了一天累死了。我给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宋盈烁说:“我打过了,没人接。”
“那可能就是还没被人发现,这样,我问一下刚才叫车的师傅。”安森林还是那样,宋盈烁在意他就上心。师傅很快接了电话,说自己并没有发现,他们道谢后挂上,一时毫无头绪。
周昱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款说:“你先玩着,你那个老爷机就算有人捡到也不会有人要的,先歇一歇,明天再一起原路回去看看。”林款还是垂头丧气,周昱川坏笑着凑近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我QQ微信吗,今天特许你看。”林款翻了一个白眼,破涕为笑,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宋盈烁和安森林默契地走出来,留给他们空间。
两个人来到对面的房间,门关上,一种诡异的暧昧气氛慢腾腾地弥漫。安森林“哇”的一声扑到床上,他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打了一个哈欠,一手枕着头,眼神销魂地向宋盈烁招招手。
宋盈烁被他逗笑,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一角十分端正。
安森林上前一把拉住她,喊着:“过来吧。”宋盈烁惊吓地笑着,两个人倒在床上,鼻贴鼻地对视一眼,身体的疲惫得到释放,不自觉地流露出倦倦的满足笑容。
安森林的眼睛慢慢变得深邃,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描摹着宋盈烁的轮廓,轻柔缓慢,像在抚摸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宋盈烁也伸出手,轻轻地摩挲,这手法干脆利落,十分像屠夫杀猪前的安抚,只见她手猛地一收,安森林惨声尖叫,脸上一根没有刮干净的胡子被连根拔起了!
安森林眼泪花花地,委屈极了,宋盈烁毫无察觉,还满意地拍了拍她刚蹂躏过的脸,笑着说:“现在看着舒服多了。”
安森林背过身去,打开电视不理会她。宋盈烁拍拍自己身边的空白,唤道:“过来。”
安森林不理,他在暗暗较劲的同时竖起了耳朵,如果宋盈烁有要生气的趋势,他就先忍让一下好了。
听不到声音,安森林刚要偷偷回头,一个人就扑了上来。偌大一个人猛地压在身上,安森林差点喘不过来气,他咳着护住宋盈烁,怕她一个猛子冲掉下床。刚缓过来,他反身欺上,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看了一会,用鼻子去顶她的鼻子,他笑着揶揄:“你怎么那么重,啊?小猪啊你。”宋盈烁痒得直躲,两人嘻嘻哈哈一阵,坐起来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一个车祸追尾现场的事件,没有造成伤亡,安森林笑着打趣说:“人家宋盈烁就不一样了,见车都不带躲的。”
宋盈烁睨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安森林继续说:“人家用意念来驱散车。”
宋盈烁略带笑意,伸手要捂住他的嘴,安森林笑着躲开,继续道:“吓死它!是吧!用眼神吓死它!”
宋盈烁在他夸张地语言下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她娇俏的在安森林胸口锤了几个小粉拳,抱着枕头看电视,神态餍足,像只慵懒的猫。安森林忍不住把她揽入怀里,软乎乎一团,凉凉的肌肤,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小声询问:“你冷吗,手怎么那么凉?”
宋盈烁的手好像从来没有过热乎劲,她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我这是冰肌玉骨。”
安森林安静一会,学她抱拳,神情十分讥笑,宋盈烁自己也觉得这说法太厚脸皮,不依地把头埋在安森林怀里。
不知不觉睡去,周昱川竟然是一晚上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