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声细微,悦来客栈最好的一间客房里,尉迟金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香片茶。
他心不在焉,眼睛盯着房门。忽然门开了,金朵朵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摆着风干鸡、还有两碗红枣枸杞粥。
金朵朵笑嘻嘻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端了一碗粥过来。
尉迟金柳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脸侧过去不看她,冷冷地说:“不吃!”
“为什么不吃?”金朵朵放下碗,她摁了摁他的胳膊,说:“不是给你装上了吗?现在还疼吗?”
尉迟金柳一脸的不高兴,“你让我以后如何见尉迟家的人?”
金朵朵认真地说:“以后你不用见尉迟家的人。你只要见我就可以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维持一个冷冷的笑容。冷如一片白月光。她就喜欢他这样的表情。
晨光自雕花窗棂中洒落,尉迟金柳白袍散开,温和又疏离,她已经不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如静夜的寒樱纷纷而落,在人指尖迅速萎谢的蕙风。他有多久没对她笑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间,温柔的如同耳语:“金柳,和我在一起,我会带你去瑶月国,我们瑶月国的宫殿可大了,里面有很多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你一定会喜欢瑶月国的宫殿。”
他语声平静,如同述说一个事实:“你让我去瑶月国?我的亲人都在麟指国,我不能抛下她们。”
这是他与她最近的距离,也是与她最远的距离。尉迟金柳的态度很冷,“我是麟指国的人,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在麟指国,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僵持了一会儿,也许只是一瞬间,金朵朵看着他,说:“好吧,我走!”
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在呼唤她,“朵朵……”
金朵朵回身,见尉迟金柳的神色温柔了许多,“朵朵,你去瑶月国吧,也许……过一阵子我会去找你。”
金朵朵为他关闭房门,自己走下楼,楼下的柜台后面掌柜的看见她走下来,点头哈腰地过来问有什么吩咐。
金朵朵扔下一锭银子,对他说楼上的客人身体不好,你派人照顾好他,有什么吩咐你听他的就是。见掌柜的答应了,金朵朵出了客栈,到门前拉了马,还是忍不住抬眼看那一扇窗户,自己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她却始终得不到他,人和心都得不到。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挫败,恶狠狠地拉住马,眼神凶狠,手劲儿太大把马拉得唏律律地叫了一声,翻身上马,金朵朵绝尘而去。
窗扇后面,尉迟金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她。是她禁锢他。不同的是,一方禁锢的是他,同时禁锢的也是自己。他愿意她接近他又不断拒绝,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自己亲人的影子,他的家族责任。他回到床上躺下,心想自己在哪里养伤都是养伤吧,枕边还有一根她落下来的长发,他绕在手指上。
她对他的爱,让他感到恐惧,是一种无法控制与掌握的感情,如奔流洪水,亦可淹没至顶而溺人。也许她会后悔放过自己,要下令追捕他,而他根本就没有逃。
楼下传来马蹄声,尉迟金柳想:她又回来了吗?不由得紧张起来,却又有一点儿期待。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有人上了楼。房门被推开,是一身劲装的尉迟家的侍卫。
尉迟家的侍卫进来,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尉迟金柳,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快步走了过来,问:“三公子被掳,家主很着急,派人到处找三公子,属下先一步赶到,还好三公子安然无恙。”
尉迟家的侍卫的脸色开始狐疑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揉成一团的被子,凌乱的枕头,这,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尉迟家的侍卫小心看他面色,“三公子你受伤了吗?”
尉迟金柳摇头,“没有,还是在旌武门皇城的旧伤。”
尉迟家的侍卫松了一口气。
“三公子你的脸色不好,发生了什么事了?”尉迟家的侍卫问,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瞬间他的脸变红了。
“你别乱想。”尉迟金柳皱眉。他手指上绕着那根长发,心想:朵朵,她……终究不会真的下手伤害我。
尉迟家的侍卫听他这么说,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对世事洞如观火,不再提自家三公子和瑶月国长公主之间的情爱牵扯,说:“三公子,你的伤不碍事吧?若是能够走动,我扶你出去。”
尉迟金柳立即起身,用手扶上尉迟家的侍卫的肩膀,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