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尉迟金柳睡的并不安稳,金朵朵抱着婴儿去祝贺青苹和白奕驰的婚礼,尉迟家主派来了很多武艺高强的子弟住在了他寝宫的外间宫室里,并在夜间时不时推开他寝宫的门向他张望,让他无法安眠。
尉迟家主给他下了命令,宫里要发生巨变,见机行事,若是瑶月国的白奕驰和金朵朵势力大控制了麟指国的太上皇和皇上,你就对瑶月国的白奕驰和金朵朵出手。若是麟指国的太上皇得胜,你就找机会取得一个平衡,擒拿金朵朵和白奕驰。最好是让尉迟家族有利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麟指国的尉迟家主十分精明厉害,他按兵不动韬光养晦,就是为了等待麟指国玉氏皇族遭遇危机。而玉氏皇族的太上皇知道本国的几大世家都不可靠,对玉氏皇族并不忠心,所以才培植林疏词这个权臣,总领朝中政务。京城外面驻防军队和边关军队也选派的是忠心耿耿之人。
尉迟金柳住在禁宫里,天色微明,他洗漱后从潜心殿去金銮殿,潜心殿距离金銮殿有一段路程,尉迟金柳不喜欢坐步辇,他身边拥卫着几个侍卫,一起走向金銮殿。那些侍卫们里混杂了尉迟家主派来的人。
尉迟金柳一路走一路沉思。他本是一个心思单纯之人,尉迟家主交给他的任务对于他来说太过复杂。
忽然,从高高的皇宫围墙上跃下来脸上戴着鹰形面具身穿软甲的人,有侍卫认得,厉声说:“鹰骑卫,你们负责外城门防护职责,不奉诏怎么敢进皇城?”
尉迟金柳退了半步站定,拿出一个银哨子吹响,哨声响彻四周。这个银哨子是尉迟家主给他的,告诉他一吹之后尉迟家族的暗卫四出。
鹰骑卫们一惊,警惕地持刀扫视四周,却见鹰骑卫首领大笑,“尉迟金柳,你是在召集你的暗卫吗?”说着他一挥手,几十个鹰骑卫上前齐刷刷地抬手扔下许多东西,扔在尉迟金柳的脚前,一个个咕噜噜的打转,一个个彪悍的汉子各个圆睁怒目,他还叫的上他们的姓名。
那一瞬尉迟金柳的脸色瞬间如纸,他脚边滚着的全部都是人头,是他暗卫们的人头。这些鹰骑卫不是麟指国的暗卫鹰骑卫,只怕是瑶月国的奸细们假扮的。
尉迟金柳虽然不惧鲜血,看了也心惊不已。
“你尉迟家主派来的暗卫们都被我干掉了。”为首的鹰骑卫说。
尉迟金柳脸色苍白的笑了笑,“白奕驰在军中待的好,你们都是瑶月国的人,白奕驰不愧是冷血将军,培养了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那人冷笑,“你尉迟家主把主力布置在了哪里?”
见尉迟金柳不答。那个鹰骑卫冷笑下令,“白将军有令,对尉迟金柳杀无赦!”
鹰骑卫们一身软甲,手持十字弯刀横刀而上。
侍卫们上前横剑拦住,一阵混战,尉迟金柳先是观战,后来见侍卫们不敌,就抽出随身带的长剑来。
宫里雾气弥漫,这时天色未亮,天际一弯淡月。天空青如薄薄的青色丝绢,月的银光从遥远苍穹射下来。战局逐渐明朗,鹰骑卫非死即伤,若无增援,必然难以坚持。
尉迟金柳猛然回首,脸色微微一变,胸口一痛,像是万蚁咬噬心脏,他身形微微一晃,却见宫墙处站着一个人,一身嫩柳一般的颜色的宫装,打扮的那么清新可人,仿佛还是二八年华未曾出嫁的小姑娘。
她曼声叫道:“金柳!”
“白奕驰带来了我皇兄的密令,让我的暗卫杀了你。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要带你回瑶月国。”金朵朵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千山万水穿过了数年风霜,将一切真相洞若观火,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尉迟金柳恍然。
瑶月国的皇帝为白奕驰铺垫了通往麟指国权力之路,也安排了金朵朵这枚棋子,昨晚的那一碗水果羹有蹊跷……她在算计他,她为了自己的国家在算计他。
金朵朵目光殷殷,说:“金柳,我喜欢你,是真的……”
他咬牙,厉声说:“欺骗我的人也配说喜欢我!”
没想到金朵朵向他走来,为首的鹰骑卫喊道:“长公主不可近前!”
金朵朵对尉迟金柳说:“你给我准备了一径云,我给你准备了化功散。”
尉迟金柳没有动,任由她走到他的面前,他从她眼中读懂了一些信息——昨夜的水果羹里有化功散,你会散功,这是我为我瑶月国的皇兄所做的。但是我没有听我皇兄的话放入致命毒药。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我时时有机会,却没有下手。
你是我心底灵魂之血养成的一株曼珠沙华。原本以为我与你一起耗尽生命,耗尽这一生。爱或者死,不爱即死,如今却以如此的方式来到他面前——我想你一定是对我失望的,可是你给我一丝温情,我用我的血,去维护我的爱,我另外一个生命。
尉迟金柳身边的侍卫举起刀,刀光映亮了她的容颜,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那样望着他。
生命中所有的热烈和激情化为眼中的炽热火焰,迎着刀光,千里燎原。
迎着这样炽热的目光他没忍心告诉她,自己早已经察觉了她是白奕驰派来到自己身边的卧底,虽然真情假意她已经分不清,可是他是分得清的。
那碗水果羹里的化功散,对他其实并无多大作用。她在诱敌,他又何尝不是?
尉迟金柳身边的侍卫挥刀,他握住了侍卫的手。侍卫转头看向他,厉声说:“三公子,阵前无男女,只有敌我。”
如果挡在他面前的人是别人,他毫不犹豫,来人却是金朵朵。
在旌武门青灰色的宫城城楼下面,他看着她,她站在高高的宫门楼下,天色青白,月光如纱。金朵朵穿一身月白色长袍,美得炫目,在他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看见丝绸的每一根丝都光亮如银。她轻轻一动便如同水光一般荡漾迷离。
“跟我走或者选择死,没有第三条路!”她对他说。
可是他不能走!他不能跟她走。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不能走,所以他不能走。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认为他和她必然会结为夫妻,生死不离,一生一世相伴相依。尉迟金柳想起了尉迟家主、尉迟潜时,他们都是精明的政客,利益算得清楚,也许他们早已经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金朵朵见他不答,挥手间旌武门宫城楼上出现了张张床弩,枝枝上了弦的利箭。她本来就是瑶月国的女将军,行事果断,尉迟金柳是她心仪之人,但一到了两军敌对之时她就恢复了女将军的本色。
尉迟金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金朵朵,你与白奕驰勾结,竟然想要杀我?”
金朵朵神色冷然地一挥手,宫城楼上的床弩收了回去,她对尉迟金柳说:“我金朵朵要以我瑶月国的利益为先,儿女私情且往后面放。”
尉迟金柳听了冷笑,扬眉问道:“就凭这弓弩,就能阻挡我吗?”
“是不能”,金朵朵也冷笑,“但我能。”
尉迟金柳默默,心想:这样也好,各为其主,她要阻拦他,那就拔剑吧。
忽然城门楼开了,从宫城外面横冲来一匹快马。一人勒马在金朵朵的身侧,马未稳,人已经翻身而下,叫道:“荣茂长公主!”
金朵朵一愣,雾气稍稍消散之后她看清那人,说:“白将军?”
“长公主!”白奕驰又喊一声,“不能再犹豫了!他尉迟家主的势力最大,尉迟家主已经陈兵与外城,你还不忍心不杀尉迟金柳?如今我瑶月国的图谋败于林疏词和青苹!你要下狠心。”
“杀了他。”见金朵朵摇头,白奕驰说:“你是我瑶月国的长公主!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金朵朵却未应声。只见白奕驰一双眼亮的吓人,“你不是答应过我们瑶月国的皇上要完成这个任务吗?杀了尉迟金柳,杀了他,杀了他!”
白奕驰大声说:“只要你杀了他,皇上不会怪罪你与尉迟金柳的私情,你依然是我瑶月国的长公主。”
尉迟金柳语带讥讽,“长公主,请赐教。”他心中刺痛,心说原来金朵朵的柔情蜜意全部都是假的,她一直在算计他,利用他。自己并未给她服下一径云,而她却给他下了化功散。
而尉迟金柳所不知道的事情是白奕驰把尉迟家主派遣尉迟潜时进宫找尉迟金柳的事情告诉了金朵朵,宫里有很多白奕驰的眼线。白奕驰对金朵朵说尉迟金柳听从了尉迟家主的话,要对她下手,放一径云来迷晕她,她这才对他不再留情。实际上两人之间有了嫌隙。
一句话拉开了他与她的距离,金朵朵一怒出手了,她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刺中了尉迟金柳的右臂。匕首上有化功散,尉迟金柳无法再动武。
白奕驰在一旁赞叹:“荣茂长公主,你做的好!”
尉迟金柳一咬嘴唇,唇上沁出细密的血珠儿,一扬手放出了烟花讯号。
一场血战在旌武门展开——
尉迟家主并未出动主力,混战中尉迟金柳感到自己的内力一点点散去,他纯粹以剑术在迎敌。
混战中,尉迟家的一个子弟接连冲过几道剑网封锁来到他身边,见他一个踉跄,连忙扶住他,“三公子!”
尉迟金柳挥剑刺倒一个瑶月国的暗卫,问身边尉迟家的人,“家主已经出城了吧?”
“是,家主已经出城,我立即赶来援助三公子。”那个子弟答。尉迟家主早就料到今夜必然有一场血战,他带了尉迟家的家眷去了京城外面的军队中暂避。尉迟金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他心知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平安无恙。
“此时不宜恋战,按照原计划进行。”尉迟金柳唇边沁出几缕血丝。尉迟金柳知道家主让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尉迟家族始终经营才有今日之局面。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不能不与金朵朵为敌。
林疏词带了很多兵将保护着青苹来了,他们身边拥卫着很多武士,还有很多黑色的大雕,青苹依恋地靠在林疏词怀里,两人共骑一匹马,林疏词知道她最近很贪嘴,喜欢美食,他带着各种零食,但青苹闻不到零食的香味,她只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云水檀香。
一个暗卫对白奕驰说:“将军,这是林疏词暗中训练的雕军。”
白奕驰忽然止步,他闻到了风里有战甲铁器的味道,他久经沙场,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他明白了不仅仅有雕军,只怕麟指国还有增援。
只见白雾消散之处铁甲铿锵,黑压压来了很多军队,是装备武器精良的骑兵。为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金色的盔甲金闪闪耀人眼目,青苹睁大了眼睛,惊喜交集地叫道:“韩贤皇贵妃!”
韩闲陌耳力很好,他显然是听到了青苹的话,那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又像是尴尬又像是难堪,而青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韩闲陌的窘态,手中挥舞着绣花水红手绢向他喊道:“贤皇贵妃!你回来了!”
韩闲陌勃然大怒,扬声对青苹喊道:“长公主!不许再叫本将军为皇贵妃!”韩闲陌觉得自己在皇宫里做皇贵妃的事情是自己一生的污点,是奇耻大辱。
青苹浑然不觉,欢喜地大声喊着,“贤皇贵妃!你不在宫里住去了边关,边关苦不苦啊?那边的风大不大啊?你有没有想念本宫?”
韩闲陌听了越发恼了,大声说:“我是大将军,我是盖世英雄,你再乱说本将军就不帮你了。”
韩闲陌一脸的不高兴,说:“本将军如今是一脸的大胡子,长公主你还是把本将军给认出来了。”
本来瑶月国的援军到了,白奕驰与瑶月国的援军将军汇合后取得了虎符,以压倒性的姿态展开进攻,麟指国的尉迟家主的人已经不敌,韩闲陌的出现让战事逆转!
韩闲陌统帅的是虎狼之师,他一声令下军队就猛扑过去,瞬间包围了白奕驰所率领的军队。
林疏词看了一会儿,忽然嘴里发出一连串儿古怪的音节,只见他身后铺天盖地黑压压飞来了很多大雕。
很多雪白的鸽子也飞来了。大雕的翅膀展开如同刀刃,扫中瑶月国的士兵,一扫就是好几个人。那些被大雕扫中的瑶月国士兵倒在地上呻吟不起。
白奕驰在马上以奇怪的目光看向林疏词,在他眼里心中林疏词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毫无武力,一个文臣是如何应对今日这非常之变的呢?他被林疏词以长剑洞穿的伤处血迹殷然,有些念头儿纷至沓来,却匆忙间一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你很奇怪本阁是如何自保的吧?”林疏词为白奕驰解惑,“鸽子是信鸽,可以调动四城兵马。大雕是卫雕,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林疏词眼神冷厉,冷然下令:“杀!”
“你这么厉害?”青苹见近在咫尺的那个温柔男子,不敢相信是如今这个杀伐决断的那个冷血男子。
眼看拥卫着白奕驰的人马越来越少,而白奕驰身上有伤武力发挥不出来,金朵朵在那边专心对付尉迟金柳。
林疏词笑的云水迷离,说:“我的雕军战斗力如何?白将军,你只要废了你的一身功夫,我就放你出城去。”
青苹听了,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使劲儿地咳嗽,心说:腹黑啊!会叫的鸟不肥!肥鸟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