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琅书再跑回去的时候,沈缚山和唐婶儿都已经过来了。
唐婶儿就糖葫芦这么一个儿子,她夫君去得早,自个儿身上又总是害病,如今乍一听到糖葫芦从树上摔了下来,眼睛都哭肿了。
沈缚山本就不擅长安慰,见唐婶儿这样,也只能让她别担心,说徐伯医术高明,糖葫芦自然不会有事。
“唐婶儿您放心,我抱糖葫芦过来的时候他精神可好着呢,小孩子哪儿有不摔的,不会有事的。我刚刚还去采了几株对糖葫芦伤口有作用的药,待会儿给他用上就好了。您可莫要着急了,自个儿身子要紧。”
叶琅书一看沈缚山这样就知道他不晓得怎么说,连忙就到唐婶儿身边安慰。可唐婶儿听了叶琅书劝慰的话呜呜呜哭得更厉害了。
她孀居多年,就只有糖葫芦这么一个儿子,虽说平日里他不听话,可再怎么也是唐家唯一的血脉了。若糖葫芦真出了什么事,她又何颜面去地下见自个儿的丈夫。
“琅书丫头,把你带来的药拿来我瞧瞧。”
叶琅书正准备继续出言宽慰唐婶儿几句,徐伯就喊了她一声。叶琅书连忙应了,拍了拍唐婶儿的手叫她别担心,又和沈缚山对视一眼,这才提起裙摆朝里屋小跑进去。
沈缚山看了眼叶琅书匆匆的背影,又想到糖葫芦平时调皮捣蛋的那个劲儿,脸色也有点垮下来了。
“唐婶儿,我知道唐叔走了之后你就只有糖葫芦这么一个依靠,可也不能总这么由着糖葫芦乱来。”
其实沈缚山之前也觉得小孩子淘气调皮些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琅书却总是因为这些事情着急上火的。更何况糖葫芦那性子也实在是太皮实了些,若现在不好好管教着,只怕以后得跟宋玉秀一个样。
“您身子不大好,管教起来也有些费心力。既如此,等糖葫芦这次休养好了,就由我来管管他。”
沈缚山自己事情本就多,平日里是不大会管这些事情的。可他瞧叶琅书忧心的样子,哪儿还有不操心的道理。
唐婶儿也知道自家孩子平日里有多讨嫌,可她身子骨不好,又想着糖葫芦是她唯一的儿子,心里自然是偏袒宠溺着的。如今听到沈缚山说要亲自教养他,委实有些左右为难。
一是觉得糖葫芦那性子也是该好好管管了,可二又怕沈缚山管教起来太严厉,她那七岁的儿子受不住。
“寨主……”
“唐叔就这一个儿子,唐婶儿也不想把孩子给养歪了吧。”
沈缚山这句话一出,唐婶儿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
到底也是她无用,管不住孩子,连这些事情都要麻烦寨主。
外面沈缚山在和唐婶儿说管教糖葫芦的事儿,屋子里徐伯却拿着叶琅书采来的药草左右翻看,面上还很是有几分激动。
“丫头,这可真是你自个儿种出来的?”
叶琅书见徐伯这般激动,也有点小小的心虚。这药草虽然是她种出来的,可她总有种走了后门抄了捷径的感觉。
“沈缚山给我圈了块地又圈了个园子出来,我就是在那儿种的。”
不过瞧徐伯这模样,只怕她种出来的药不是什么凡品呢。
“这药草可是止血圣物,对跌打损伤之类的很管用。只是这药草常年长在峭壁之上,平时也难见。倒是被你给种出来了,可真是厉害。”
徐伯钻研医术多年,对药草之类的东西甚是感兴趣。不过如今他倒是没工夫和叶琅书多谈,把那药草碾碎了,又取了药箱里的一瓶药粉就敷在糖葫芦摔得血淋淋的腿上。好在糖葫芦刚刚疼晕过去了,不然这一下下去,还不得疼得直叫娘。
徐伯又取了两块木板,叫叶琅书帮忙,把糖葫芦的断腿夹好缠上绷带,这才算完。
徐伯和叶琅书洗净手,一块儿走了出去,唐婶儿见状连忙又迎了上来。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月还是老糖葫芦安分老实点,若再出什么问题,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唐婶儿也知道这道理,连忙应下,又给徐伯和叶琅书一个劲儿直道谢。
叶琅书连忙扶起唐婶儿,握着她瘦得皮包骨头的胳膊,止不住有些心疼。再看唐婶儿面黄肌瘦的样子,这身子也不知道是差成什么样了。
“唐婶儿,糖葫芦年纪还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您若是不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就更没人照顾糖葫芦了。”
徐伯听了叶琅书这话,气鼓鼓地看了唐婶儿一眼,见她脸色竟比前些时日还要差,当下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折回了屋子拿了几包包好的药出来。
“你也是,自己的身子也不晓得爱惜。糖葫芦可就只有你这个娘亲了,要是你……你要他怎么办?”
徐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两句,“糖葫芦现在不宜挪动,这几日就让他现在我这儿养着。我可先给你说好了,我可不会惯着那孩子,到时候你可别上我这儿来哭。”
唐婶儿知道大家伙都是为了她好,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含着泪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抬脚进去看望她那调皮捣蛋的儿子去了。
沈缚山看着还怔怔盯着唐婶儿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琅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
“刚刚小虎子他们说是你把糖葫芦抱过来的,又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可累到了?”
叶琅书到寨子之前在叶府什么活都要做,洗衣烧饭挑水劈柴,她力气自然是要比闺阁小姐的大些的,总不至于连个小孩子也抱不动。沈缚山总是太小心她,老把叶琅书当成个易碎的瓷娃娃。
“糖葫芦才七岁,能重到哪里去?”
叶琅书的脸皮虽不至于像刚到寨子的时候那么薄,可徐伯还在旁边站着呢,沈缚山这一脸关心的样儿,实在让她有些害羞。
“行了行了,我这把老骨头得被你们膈应死。”
徐伯见这对小年轻感情好,心里倒也高兴,可嘴硬得很。突然想到叶琅书刚刚采来的药草,生了好大的兴趣。
“对了丫头,你那种药草的园子我可以去瞧瞧不?”
徐伯人上了年纪,再有什么感兴趣的珍稀药草,也实在没这个精力去悬崖峭壁上采。如今见叶琅书竟能把这些个极难伺候的娇气药草种活,自然想去看看。
“自然是可以的,徐伯您想去随时都可以,也得麻烦您教教我,我不大会种这些,只知道按时浇水……”
“浇水?”
徐伯一听叶琅书这么说就急了,这些药草不喜潮湿,若是定时浇水,不把那些药草给养死了才怪!
“哎呀你怎么能浇水呢,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徐伯着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再和沈缚山、叶琅书他们说什么了,拔腿就往叶琅书中药草的园子去了。
叶琅书见徐伯这模样,连说话都来不及。
说是不能浇水,可她浇了,那些药草还是长得好好的,瞧着好得很呢。
“别瞧了,反正现在也不用去学堂,我陪你去看看那窝兔子。”
沈缚山上次送给叶琅书的兔子这几个月下来居然又生了窝小兔子,这一窝一窝接着生的,青龙寨如今满寨都能瞧见蹦跶得欢的兔子。尤其是那群小孩子,可喜欢去叶琅书那儿玩了。就是刘阿金这些姑娘也喜欢得不得了。
那群兔子俨然成了寨子里的吉祥物,被喂得又肥又大,体型都快赶上猫了。
“哦对了。”
叶琅书柔顺地点了点头,刚走两步就想起什么,抬头望着沈缚山。
“上次让你写的字,你可还没交过来呢。”
叶琅书原本就是想着教沈缚山识字,才顺便开了那个学堂。可她白天教孩子们识字儿,精力难免不足,很少主动过问沈缚山练字练得怎么样了。
沈缚山原以为叶琅书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没想到她竟还记挂着,想到他写的那一手狗爬字,自然不好意思拿出来。
“咳,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先……”
沈缚山被叶琅书看得心虚,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对上叶琅书的,找了个借口就打算开溜。哪晓得叶琅书眉眼不变,还是这么看着他,沈缚山哪儿还能继续编瞎话。
“我写是写了,就是字太丑了,不大好意思给你看……”
沈缚山越说声音就越低了下来,耳尖还有些泛红,委实觉得有点羞愧。
沈缚山年纪轻轻就成了这么大一个寨子的寨主,对外素来是霸道冷酷,哪儿能瞧见他这不好意思的模样。
叶琅书见状也忍不住轻轻抿唇一笑,自然舍不得苛责什么的。
“字不好看咱们就慢慢练,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缚山轻咳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哪里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