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缚山说是这么说,倒也很是老实地带着叶琅书回屋子去拿他写的字。
沈缚山之前住的屋子给了叶琅书住,有总不能一直跟大虎挤着,不过好在寨子里空屋子不少。沈缚山就在离叶琅书不远的地方重新收拾了个屋子出来将就住下。
叶琅书看了看沈缚山写的字,虽不算好看,可比起之前的可好多了。再加上沈缚山学东西快,如今认识的字儿也多多了。
“你平日可别以为我记不住,我心里都晓得呢。”
叶琅书性子越见开朗,沈缚山见了也高兴。听见小姑娘言语里带了几分骄傲,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道她说的都是对的。
“对了,这几日陆鸣有事要忙,学堂那边你也不必日日都去,隔个一两日的也行。”
叶琅书正想问呢就听见沈缚山这么说,她把沈缚山写的字折好,又妥帖收了起来。
“陆鸣大哥忙什么去了,急匆匆的,今儿上午阿金还在问呢。”
沈缚山闻言,就觉得脑袋有点痛。
他们这青龙寨,干的虽是土匪的勾当,可抢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户。抢来的银子宝物之类的,又大都送给了山下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百姓。再加上寨子里这几年青壮年不多,尽是些老弱妇孺,整个寨子上下好几百口人都是要吃饭的,这花销自然少不了。银钱也是个大问题。
“往年抢了些大件东西回来,我让陆鸣下山去瞧瞧,看能不能换点银子回来。”
沈缚山也没有要瞒着叶琅书的意思,叶琅书是他的女人,是这寨子的女主人,这些事情没有瞒着她的道理。
“这事儿估计得去远点的地方,来回总得耽误些日子。”
叶琅书听到沈缚山这么说,心里那个已经成型的主意自然有些按捺不住。
她在寨子上这么久,沈缚山做事又不瞒着她,自然知道寨子里的开销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他们又不能隔三岔五就下山打劫,就算寨子里人多,若真是太放肆了,迟早会出事。
况且……占山为王,做这些打家劫舍的事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
叶琅书看了沈缚山一眼,心中有些惴惴,有些没底地摸了摸鬓角。她走到沈缚山面前,微微仰头说道:“其实我总觉得,这样一直下去总不是办法。倒不如,咱们想些其他能挣钱的主意。”
沈缚山只当她是关心寨子里的生计,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也没真听进心里去。
叶琅书见沈缚山这样就知道他以为自己在说笑话,不免有些急了,她伸手扯住沈缚山的袖子,把他在自个儿鼻尖上轻拧的手扯了下来:“我说真的!咱们寨子里抢回来的东西基本都又转送给了山下的穷苦百姓,根本就没留多少银子。况且如今世道又乱,迟早是没有东西可抢的。到时候上下好几百口人,总不能坐吃山空啊。”
沈缚山见叶琅书竟如此认真,也是愣了一下,又仔细听了听她说的话。
如今皇帝年迈,加上近几年又战火不断,世道越发不安稳,到处都能听到哪座山头被人抢了去,哪里又有人落草为寇。这土匪多了,能抢来的东西自然也就少了。
叶琅书的担心,也正是沈缚山所忧心的。可是能赚钱的活计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想得出来的,就算想出来了,能不能往下做也是问题。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事儿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我会想主意的。”
沈缚山反扣住叶琅书的手,发现小姑娘手冷冰冰的,干脆直接把手包进了自个儿的大手。
“寨子里男人也不少,再不济就让他们去做点体力活,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在教那帮小毛头认字念书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当官去了。”
沈缚山轻笑一声,刻意这么说让叶琅书宽心。
可叶琅书今天都把话说到这儿来了,自然不甘心说到一半。她急得跺了跺脚,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焦急之色来,“我有主意!你听听看能不能行。”
“我这几个月不是种了好大一园子的药草吗,我想着若是能把这些药草送去药材铺子,定也能赚不少钱的。”
叶琅书心中是有主意的,她若真要送药草去药材铺子里卖,肯定也不会送那些被她血液滋养过的。只送些市面上不怎么常见的珍稀药草,即便真的药效惊人,也能归咎在药草自个儿身上。若是送那些被她血液滋养增强了药效的过去,若是效用太强让人察觉什么不对劲来。那她岂不是得被人当成妖怪?
更何况,也不知道是因为玉佩还是她的血,她种药草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她养的药草长得又快又多。再加上她有块玉佩,可以随时随地长出许多药草来,根本不用担心原料不够的问题。
“光是卖点药草能赚多少银子?”
沈缚山听完叶琅书的话,拧着眉头问了一句。山脚村镇里的药材铺子基本都是自个儿去山里找药材,即便有那些稍大些的铺子也不会就这么贸然地收陌生人送去的药草,而且就算收,这价格也高不到哪儿去。普通的药草几文钱,值钱的药草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
“你刚刚不也听见徐伯说了吗,我种的药草不是市面上轻易可见的,既然少见,定然就能卖个好价钱。你若不信……就随我来园子看看!”
这主意憋在叶琅书心里好几个月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出来,定然是要让沈缚山觉得这法子可行的。
她以前在叶府的时候也常被孙氏支使着去采买一些东西,而且账房爷爷的身子不大好,也总是需要抓药。她对药材铺子的价格也是有个大概了解的,不至于真叫人骗了去。
况且她的药草又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就算这家不要她的,别家也会要。
沈缚山见叶琅书说得这般笃定,心里也难免跟着动摇。看叶琅书要带他去那个种药草的园子,便也跟着过去了。
如果叶琅书这法子真的可行,也确实能缓解一下寨子如今的情况。
叶琅书刚带着沈缚山过去,结果一下子撞上正小跑着往外的徐伯。
徐伯“哎哟”一声差点没站稳,好在被沈缚山扶了一把。结果他一看是叶琅书,整个人激动得不行,连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过顾忌着叶琅书是个姑娘,不然怕是早就一把抓住人家了。
“丫……丫头!这园子里的当真你自个儿种的?”
徐伯原本以为叶琅书种的都是那些止血的对外伤有帮助的,虽不大好采摘却也实在算不得太少见的药草。可他刚走进来大概晃了一眼,却差点背过气去。
那园子里什么东西都有,止血的、疗伤的、补血的、养气的、调理的,总之什么药草都有。而且他居然还看到了最里面那几株灵芝和天山雪莲!
这两样东西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怎得叶琅书随手一种就能种出这种东西来?不精心将养着,就这么随随便便和其他药草扔一块儿,实在是……实在是……
“是啊,我也不大会,就随意了些。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叶琅书也被徐伯这反应给吓了一跳,心想她今日带沈缚山来看就是为了让他瞧瞧园子里的药草,若是徐伯现在说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她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只她还没担心完呢,就见徐伯脸上满是喜色,小老头儿双手负在后面,高兴得直绕圈子。
“可真是神了,真是神了!那么多稀罕的东西竟然都被你给种活了!”
那园子里的药草不仅稀奇,还尽是些生长环境相克的,可偏偏就是好好地活着,瞧着葱郁旺盛,可半点枯萎不适的样子都没有。
徐伯一边绕圈子还一边喃喃自语,倒是叫叶琅书放心了些。
瞧徐伯这样,怕也是被那一大园子的药草给惊着了。
“丫头,我那儿有一颗北寒茯苓草的种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养养?那东西是我数年前机缘巧合得来的,只是这东西珍贵,又生长在极寒之地,我便一直不敢栽种。”
徐伯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打赌似的说道:“要是养不成也没事儿,就是看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叶琅书也想试试,稍微犹豫了片刻便也就答应了。
园子里那些药草的种子都是从深山里带来的,能养活倒也不算奇怪。若是这次她能把徐伯给她的那颗北寒茯苓草也给养活,就说明这并非偶然。
“你也瞧见了,连徐伯都说我园子里的药草不是什么普通的,若是拿去卖,自然也能买个好价钱。”
叶琅书一心惦记着自个儿想出来的赚钱法子,答应了徐伯的请求又转身去看沈缚山,一双眼睛大而清亮,倒是一心为了寨子着想。
“你打算把这些药草拿下山去卖了?”
徐伯听见叶琅书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安静地抚着自个儿的胡须没说话。
如今寨子的情况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如果真能把这些药草卖出去,也能得一笔不错的收入。
倒是难得叶琅书舍得,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拿出去可都是能救命的,她竟然肯为了寨子把自个儿辛苦种出来的药草拿去卖了。
“琅书是有这个打算。”
沈缚山深深看了叶琅书一眼,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
他把叶琅书带回寨子里,是为了让她享福的,却没曾想,如今竟要叶琅书为了寨子里的花销想办法赚银子。
沈缚山不自觉地握了握垂在腿侧的双手,若他再有本事一些,琅书自然不必费这些心力。
“这些药草若是拿去卖,价格应当也不会便宜的。只是难免有些辛苦……”
徐伯捋了捋胡须,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
“没事的,我负责种,拿下去卖的事情就得麻烦缚山安排了,我不辛苦的。”
叶琅书说完这话生怕沈缚山拒绝似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瞧着他。
叶琅书的主意本就可行,再加上最近寨子确实是入不敷出了,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解决燃眉之急。沈缚山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呢。
只是心里难免觉得委屈了叶琅书,心疼得有些厉害。
“寨子里的大家都把我当亲人,我为大家出力是应当的,我不辛苦,也不委屈,反倒高兴着呢。”
叶琅书哪儿能不知道沈缚山心里想些什么,撒娇似的又拉了拉沈缚山的衣袖,面上是真真切切的高兴。
她是真的喜欢青龙寨的大家伙儿,能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叶琅书既高兴,又满足。
叶琅书见徐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她抬头看了看沈缚山又很快低了下来。卷翘的睫毛轻颤,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叶琅书抿嘴偷笑,声音小得连自个儿都听得不大真切。
“你说了我是你的压寨夫人……我做这些,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