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宋清海之前被冬生掐着脖子险些下去见了阎王,他都能忍住自个儿的所有情绪。可待他看见自己这么多年来视若珍宝的木雕被沈缚山找了出来,直接扔在地上,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疯魔起来。
若不是冬生紧紧箍着他,只怕宋清海现在就能和沈缚山拼命!
“我的、这是我的!你还给我!还给我!”
宋清海伸长了双手朝地上抓,却因为被冬生死死箍着根本动弹不得,“素娘——我的素娘!”
沈缚山听到宋清海仿佛死了爱妻一般的鸣咽,面上大怒,还凝着鲜血的重剑带着凌人的杀气直指宋清海眉心,“周素娘是我爹沈淮显的妻子,是我的娘亲,与你没有半点干系!若你还要毁我娘亲清誉,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宋清海本就有些疯魔了,听到沈缚山的话后不仅没有半点收敛,竟还越见痴狂起来,不管不顾地就往沈缚山重剑上撞,生生在自个儿眉心撞出个窟窿来。鲜血顺着往下流,叫宋清海本就狰狞扭曲的脸更加诡异了。
“若不是……若不是沈淮显横刀夺爱,素娘就该是我的妻子,就该是我唯一的妻子!”
宋清海脸上鲜血纵横流淌,蛛网一般渗入泥土。可他那双眼睛却满是癫狂之色,仿佛下一秒就能不管不顾地继续撞在沈缚山剑上。
“如果不是沈淮显,我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宋清海哑声质问着眼前容貌肖似沈淮显的沈缚山,他激动地浑身开始抽搐,脸部肌肉也一直抖动着,瞧着很是骇人。
“横刀夺爱?我娘可什么时候应了你的喜欢?我爹娘自小就相识,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夫妇。我爹娘之间哪里有你半分位置?”
沈缚山冷眼看着用额头抵在自己重剑上,却不敢再多用力几分的宋清海,眼底划过一丝嘲讽。拿着剑的手微微往前一送,就见宋清海脸上浮现出痛意,反叫他生出些许清明之色来。
宋清海见沈缚山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哪里还敢把脑袋抵在剑上,忙不迭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分明是你自己妄想,还把自个儿当成个大情圣。抱着那场白日梦过了这么多年。我娘的清誉,可是你能诋毁半分的?”
“分明、分明是我先喜欢素娘的!论先后,就不该是沈淮显!”
宋清海瞪大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沈缚山,却又像是在看多年前的沈淮显。
他与沈淮显是多年好友,当初也是个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郎。沈淮显仅年长他一岁,却事事都胜他。他们年纪相仿又是好友,自然难免被人拿来比较一番。每每在这个时候,沈淮显总是宽慰他,且越发隐藏锋芒,不让外人再有谈论的机会。
后来又因为沈淮显,宋清海这才认识了一直与沈淮显兄妹相称的周素娘。
周素娘为人温婉贤惠,待人又极为真诚。即便宋清海认识周素娘时间不长,可少年人的喜欢来得这样激烈,叫他措手不及。只知道他每每看到周素娘的时候,眼睛就会忍不住地追随在她身上。
宋清海满腔欢喜地想要到周素娘面前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当他兴冲冲地跑去找周素娘的时候却看到沈淮显和周素娘二人在月下郎情妾意。他们这般默契,周素娘脸上的笑意真切又缱绻,眷恋地仰头看着身前的沈淮显。
这样的周素娘,是宋清海从未见到过的。
带着一腔情意站在不远处的宋清海,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堕入冰窖。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他与沈淮显喝酒,他借着醉意告诉沈淮显自己喜欢上了周素娘时,沈淮显突变的脸色。
沈淮显已经事事都比他强了,如今就连他喜欢的女人,沈淮显也要与自己争抢。
宋清海他恨、他怨,只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沈淮显骗得团团转,还跟狗一样跟在他身后,事事以他为先。结果到最后,他竟然在明知道自己喜欢素娘的情况下,还和素娘这样不清不楚!
宋清海似乎是想到以前的事,面上的恨意不减反增,沈淮显和沈缚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叫他怒意滔天,“就是你爹对不住我!否则……否则我怎么会施计要你爹的性命!反而……反而连累了素娘,还叫我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宋清海无力地想要往后退,可他本就只有一条腿可用,拐杖又早就甩在了地上。身形一晃就重重跌坐在地,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既是当年沈淮显和周素娘的身影,又是如今拿重剑比着他似乎立马就能要了他性命的沈缚山的模样。
沈缚山耐着性子听完宋清海的诡辩,又瞧他如今这喃喃自语近乎痴傻的样子,胸口死活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痛得他巴不得立马了解了惹出这诸多事端来的宋清海。
他当年用诡计,害得他爹差点丢了性命,虽是老天有眼他奸计未成。可沈淮显却仍是叫当年那一战伤了根本,而立之年便撒手人寰。更是害得他娘惊吓过度,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堪,在他爹离世不过半月,也跟着去了。沈缚山原本有美满的家庭,疼爱他的爹娘,也全因宋清海那恶心自私的欲望而破灭。
宋清海如今竟还有脸来论与他爹的先后!
先后?
若真要论先后,周素娘与沈淮显之间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又什么时候有宋清海的事了。即便是他先喜欢上周素娘?可周素娘如果心中有他,自然不会和沈淮显成亲。
周素娘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做出了决定,无非是宋清海不甘心事事输给沈淮显,借着他娘的由头,安放他那无处放置的恨意和嫉妒罢了。
更何况,如果宋清海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周素娘,之后又怎么与宋玉秀的娘亲扯上关系,还成了个女儿。可见他那自以为满腔的深情,不过是拿来自我麻痹自我感动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