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为何,叶琅书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如往常一样早起,又同往常一样去厨房打算帮张婶儿打打下手,可是厨房空空的没人。她原本以为今天张婶儿起晚了,就打算去找刘阿金,可她去找人的时候,阿金屋子里也没人。
叶琅书皱了皱眉毛,觉得寨子这会儿突然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她心下有些不安,抬脚朝沈缚山的屋子里走了去,可沈缚山竟然也不在!
“缚山?”
叶琅书心里有些毛毛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她朝沈缚山的屋子走了去,一边低声叫着沈缚山的名字,可一直都没有回应。
叶琅书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虽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并不害怕。她转身加快了步子打算先回自己的屋子。
可就在叶琅书刚跨出沈缚山屋子的时候,外面突然涌了一小波人过来。
叶琅书吓了一跳,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厨房里没找到的张婶儿还有屋子里不见人的刘阿金,唐婶儿也在,还有其他一些婶子姑娘。
“你们……你们怎么突然在这儿呀!我刚刚去……”
叶琅书吓得够呛,刚要出声埋怨一下,可不等她把话说话,刘阿金连忙一把拉过她,又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嘘!别说话!”
然后一行人带着叶琅书急急地回了她的屋子。
“阿、阿金!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叶琅书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蒙圈,现在又被大家伙儿一声不吭地带回屋子,还被带着往浴桶那边儿去。
张婶儿一进屋就急吼吼的,一边叫唐婶儿把这个拿过来,一边又让刘阿金去把那个拿过来。在叶琅书还没彻底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梳洗了一番了。
“琅书,别怕,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呢。”
兴许是刘阿金见叶琅书实在有些紧张,忍不住笑着轻轻说了这么句话。
叶琅书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大家伙儿趁她被刘阿金拉着去梳洗的时候,整间屋子都被装饰成了大红色。满屋子明艳的红,映得叶琅书脸色红润娇艳。
不等刘阿金再和她多说几句话,叶琅书就被张婶儿拉到梳妆台面前坐下,唐婶儿则是先在她脸上抹了一通,便拿着两根红线在她脸上来回滚动着。
“开脸会有些疼,琅书忍一会儿。”
唐婶儿笑着提醒了一句,动作轻柔地在叶琅书脸上绞着细小的绒毛,她本就红润的一张脸,在开脸之后越发显得红嫩。
叶琅书哪里还知道疼呢,她现在只听得见自己心口咚咚咚直跳动的声音,脑海里还是刚才看到的那一片鲜艳红色。
她……她这样,是要嫁给沈缚山了吗?
叶琅书呆愣着,像个扯线木偶似的被一众婶娘在脸上涂抹点画着,待她面上的妆差不多了。刘阿金又连忙取来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这件嫁衣极好看,嫁衣逶迤拖地大红美裙,大红的衣裳上绣着大片大片艳丽的芙蓉牡丹,争奇斗艳,又用金丝勾出凤凰的形状,被大片金线填充,在亮光下显得栩栩如生,仿佛就要活过来了一般。
叶琅书几乎看呆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由着众人给她穿衣裳。
“琅、琅书……你可真好看!”
叶琅书穿上了一身火红的嫁衣,越发衬得她皮肤白皙。她素日里并不涂脂抹粉,今天却被画了一个极为明艳的妆,配着一身嫁衣,几乎比那九天仙女还要好看些。
她一双杏眼本就又大又亮,如今越发清澈明亮起来,目光流盼间闪着绚丽的光彩,深处还夹着几分迷茫和懵懂。娇媚成熟和懵懂幼稚,竟在这一刻重合,且半点不违和。俏鼻挺立,朱唇红艳,卷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白皙的皮肤也不知是因为那火红的嫁衣还是怎么,透出淡淡粉色来。不点而朱的双唇因为抹上一层口脂,而愈发显得娇艳欲滴。如鸦青丝这会儿尚且还未曾被盘起,全部散开身后,越发显得神色温柔。
刘阿金盯着叶琅书看了许久,嘴里竟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见叶琅书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看自己,这才回过神来,绕着叶琅书直转圈子。
“我要是个男儿就好了,定然把琅书从寨主手里抢过来!”
刘阿金这话音刚落,就被张婶狠狠赏了一个爆栗,“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罚你给我绣东西!”
刘阿金连忙求饶,抱着张婶儿就开始嚎自己错了。
叶琅书面上越发温柔,看着眼前的阿金、张婶儿、唐婶儿,还有一直在忙上忙下的其他人。她觉得眼睛有些发热,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详之人,所以才会爹不疼娘不爱,如此艰难地长到十五岁。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她被这么多人喜欢着,被这么多人宠着,她实在是……太幸运不过了才对。
“新娘子可不能哭啊,新娘子要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才行。”
张婶儿见叶琅书双眼微湿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却仍旧笑着让叶琅书别哭。
“快坐下来,我帮你梳头。”
新娘子出嫁,是该找全福太太来梳头的,这全福太太是指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气的人。按婚俗礼仪,成婚的时候须有全福太太照料诸多事项,以求新婚夫妇未来吉祥如意。可这会儿全福太太不好找。张婶儿觉得自个儿福气挺厚的,便领了全富太太的差事。
琅书初初来到寨子的时候,就是她照顾的,这么半年下来,她早就把琅书当成了自个儿的亲闺女。
“一梳梳到尾——”
张婶儿拖长了音调,手中的木梳在叶琅书如鸦的青丝上一下梳到了尾。
“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张婶儿梳一下就说一句,这么长的句子,她一个没念过书的老妇人,背了整整好几天。好在今天一点磕绊都没打,说得顺极了。
琅书的头发和她这祝福话一样,也十分柔顺。
张婶儿心想,这孩子嫁给寨主,以后一定能过得好好的。
她放下手里的梳子,揩了揩眼角冒出来的泪花,瞧着自个儿面前这个娇艳美丽的小姑娘,真是满心的欢喜。
“咱们琅书,今天可就是寨主的夫人了。”
叶琅书心中有所触动,可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屋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寨主来迎亲咯!”
大虎这嗓子吼得极大,小虎子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偏偏还跟着大虎学,一声接一声的,愣是吼出好大的阵仗来。
“哎呀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刚才还温情一片的屋子被大虎这一声吼得登时有点乱糟糟的,刘阿金连忙把搭在自个儿手上的红盖头给琅书盖上。
叶琅书看着满眼的红,只觉得心里暖得叫人觉得不真实。
她这是要嫁给沈缚山了吗?
要成为沈缚山的夫人,从此以后她的姓氏前面就要顶一个“沈”字。
叶琅书恍恍惚惚地被众人簇拥着起身往外走,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得干干净净,只能看见自己身前那一双黑色的靴子。
这是她亲手做给沈缚山的。
忽的,她眼下递来一只宽厚的大手,指甲剪得干净圆润,上面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叫叶琅书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忽然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琅书,我来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