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书是知道这张元安的。
他和大虎一样,都是沈缚山比较亲近的人。且他比大虎要精明些,却精明得有些过头。以前还好,近来却总是私自揣摩沈缚山的意思,又老实凭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一些事情。故而沈缚山也不敢把太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也更信任大虎一些。
近来那张元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做事越发不成样子,沈缚山这才特意带他下山打算提点他一番。可没想到这张元安心里竟对叶琅书有这么多的不满,连沈缚山的脸面也不顾忌,当着这么多人张口便往她身上泼脏水。
“我可有何处得罪过张大哥?”
刘阿金刚刚拎了个暖炉过来,叶琅书烤了会儿,身上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凉的厉害,只声音却嘶哑得不像话,脸上还是半分血色也无。
“你迷惑寨主,合该称一句妖女!”
那张元安没想到叶琅书竟会亲自来质问他,他脸皮子抖了两下,眼中划过一丝狠色,指着叶琅书的鼻子就骂了句:“妖女”
叶琅书听到张元安这么说,不怒反笑,脸色倒是比之前瞧着略微好些。她笑声短促,脸上的笑意也收得极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她死死盯着张元安的眼睛,倒是极为难得的显露出强硬的性子来。
“那我可曾做过什么伤害沈缚山的事?亦或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寨子的事?”
周围安安静静的,叶琅书的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叫在场众人听得清楚。
叶琅书来后一直安分,且前些时日他们寨子里银钱不够,还是叶琅书想了法子,把她侍弄了好久的药草拿下去卖,这才缓了过来。况且叶琅书性子和顺,又是个心善的姑娘。寨子里的大家伙儿,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恩惠。尤其是有小孩的人家,对叶琅书更是感激。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到张元安嘴里,就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女了?
张元安听到周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心中有些惊慌。可他是个聪明人,心里虽然着急,可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他神色未动,指着叶琅书的手指也没放下来。
“当日寨主如果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在后山受伤?若不是因为你,咱们寨子原本和睦,偏偏你一来就生出这么多事来。寨子素日尊重宋叔,若非你,他又怎会不顾往日救命的恩情对宋叔那般无礼?”
最后这句话张元安竟是奋力吼出来的,待众人听清“宋叔”这两个字后,竟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张元安原本不是青龙寨长大的孩子,是那会儿宋清海身子健全时候从山下带回来的孩子,说是个无父无母的,瞧着可怜就带回寨子里了,又亲自教导了他的功夫。
宋清海对张元安而言,又是师父又是父亲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况且……
张元安对宋玉秀的心思,寨子里大家伙儿心里明镜似的。
寨主以前不管宋玉秀做再多出格的不合规矩的事儿,看在宋叔的面子上,即便再恼怒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可上次宋玉秀却胆大包天的差点伤了叶琅书,沈缚山也因此惩处了宋玉秀。还特意去了一趟宋清海的院子。
虽说大家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可左右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也难怪张元安对叶琅书有这样大的敌意了。
“张元安!我知道你心中对宋玉秀有好感,又一心为了宋叔,可也没有把什么事儿都怪到琅书头上的道理!”
众人知道张元安和宋家的那些关系,一时倒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刘阿金素来不喜欢宋玉秀,见叶琅书因着宋玉秀莫名其妙受了这次指责,哪儿还能坐得住?噔噔噔地就跑了过来,插着腰高声说着。
“再说了,宋叔是对老寨主有恩。咱们寨子知恩图报是好事,可若是有人因着那点子恩情就要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还要由着放纵不成?”
“宋玉秀是宋叔的女儿,自然是要他亲自教导的。女儿犯了错,去给她爹说一声,这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刘阿金性子爽直泼辣,是个不怕得罪人的。张元安见她把话说的这般明显,竟是半点给他遮羞的意思都没有。当即就恼得不像话,高高一扬手,竟然就要打她。
叶琅书脸色一沉,下意识要上前去护着刘阿金,身后却有个人动作更快地到了她们身前,一把攥住了张元安的手腕。
“你倒是长本事了。”
陆鸣原本和刘阿金站在一块儿,见刘阿金为了给叶琅书出头跑了过去,也跟了几步上来,和沈缚山并排站在一块儿。见张元安竟然要打人,一个箭步上前把刘阿金往自己身后一揽,捏着张元安的手腕半点没留情。
陆鸣瞧着一副文人做派,可他的功夫却是跟着沈老寨主学的,虽不及沈缚山,可在寨子里却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饶是刘阿金胆子再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拉住了陆鸣的袖子。
陆鸣空的那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刘阿金的手臂,叶琅书也连忙把刘阿金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你若是觉得夜来无事想与人动手,那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比试一番。”
陆鸣平时可是个极有礼的,如今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被这张元安气极了,捏着他手腕的手更是半分力气都没松,痛得张元安脸都狰狞了起来,可偏生就是挣脱不了陆鸣的手。
张元安痛得重重喘了口粗气,扭过身子想卸去部分力气好叫自己好过点,可陆鸣却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没有。他恨恨地瞪着陆鸣,颤声道:“你别跟我扯这些!就算这琅书不是成心要离间我们寨子,可她身为寨主未过门的妻子,大晚上的找到你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我平日可没少瞧见你们二人来往!要我说,你们之间定然有什么!”
张元安这话刚落,手上的痛劲儿还没缓过来呢,小腿骨又传来一阵令人心颤的痛意,张元安身子不稳,直直就要往下倒,好在陆鸣扣着他的手腕,这才没叫他真倒下去。可就在张元安暗自松口气的时候,陆鸣却松了手,张元安直挺挺地就往后倒了下去,“咚”的一声响,还荡起不少灰尘来。
可却仍旧不及他小腿骨传来的疼痛之意。
那痛几乎钻进骨子里,待张元安狼狈地爬坐起来试图站起身的时候,左脚小腿骨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钻心的痛意一波一波涌了上来,他这才惊觉他的小腿骨竟是被沈缚山一脚给踹断了!
“我看你真是失了智!如今可是痛得清醒了?”
沈缚山负手站在张元安身前,面上不怒自威,叫人对上他的视线就忍不住心颤。沈缚山目光锐利,利箭一般对准了张元安,显然已是在暴怒边缘。若非顾忌到张元安在他身边的时日不断,就光凭他刚才那句话,就不仅仅只是断一条小腿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