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年发现,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是很容易感同深受的。那些留在岁月中的伤心与难过,她不想再回忆,更不愿让他分享这份痛苦。
她无所谓地笑笑,“我哥以前比现在好多了,不同担心啦。”
再次回到酒店办理入住时,任余年尴尬地低头玩着手机,倒是前台小姐淡定,全程微笑着办完了手续。
任余年推开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可事实证明,傅时遇没再靠近她,只在关灯的时候,轻轻吻了她嘴角,低声说:“晚安。”
次日醒来的时候,任余年陪着傅时遇坐车到机场,刚行到一半,就接到了任母焦急无措的电话:“余年,你赶紧来医院,要是不远的话就马上回家。任旭那个杀千刀的,居然趁着早上我做早餐的间隙,偷了钥匙,跑到你嫂子房间……哎!许微疼得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羊水破了,车又被你爸开走了,我们叫了救护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赶快回来啊!”
酒店离她们家本来挺远的,好在机场的方向很顺路。
任余年挂掉电话,手里冷汗直冒,让司机找位置停车。“我不能送你了,家里有急事,现在要马上赶回去。”
任余年推门就要往外走,被傅时遇按住了车门,眉眼带着几分担忧:“什么事?”
“我嫂嫂可能要早产了。而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怕他再冲动,对她做些什么!”
任余年一直以为都将许微当做自己的亲姐姐,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傅时遇镇定的声音让她多了几分安慰:“我看了地图,这里离你家只有三分钟的路程,我们先折返,然后送她去医院。”
“好。”
任余年也来不及多想了,语罢,傅时遇就按着手机地图给司机师父说了大致位置。
司机及时转了头,有些为难:“你们这路程都不知道多了多少。”
“孕妇要紧,请您尽量开快一点。该给的车费,我们一分都不会少的。”
司机听说是急着救人,也不矫情了,稳稳当当地载着她们回家。
许微半躺在地上,任母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但都是顺顺利利的,遇到这种事情,也仅仅是拿了床毯子盖在她身上,烧了几杯热水而已。
司机也下车过来帮忙,将许微小心地抬上车。
到达医院的时候,救护车还没出发。护士将许微推进产房之后,才有人跟她们解释道:“最近生孩子的产妇太多了,我们这边的车辆总是挪用不过来,希望你们能够见谅,好在是及时送来了。”
任余年不敢想,如果她们都已经到了机场,结果会是如何。
此刻她的脊背发凉,听到许微还没脱险的消息时,浑身都软得不像话,借着傅时遇的肩膀靠了一会儿。
护士说的没错,这段时间生孩子的人实在太多,大厅内几乎坐满了家属,但大多数神色淡然,没有像她们脸色如此煞白的。
任余年顺了顺母亲的背,小声问:“妈,任旭又打嫂子了吗?”
任母瞥了傅时遇一眼,又看了看眼眶微红的任余年,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良久,她才道:“他还不是嫌许微这孩子怀得久,说他一个人实在是忍不住了……都快生了的人,哪里还能和他做那种事。”
涉及性的东西,本来就有些尴尬,而且还是在傅时遇也在的情况下。
任余年咳嗽了几声,脸颊泛起红色,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羞的。
“他太过分了!”
这个时候,手术室内的门倏地打开,有护士出来,拿着文件问:“你们谁是许微的家属?”
任母立即迎了上去:“我是她的婆婆,怎么样,母女俩都没事吧?”
“病人身体比较虚弱,加上早产,有很高的风险,需要剖腹产,需要签下字。”
任母签完,合上笔,急切道:“剖腹产的风险不高吧?”
护士看了一眼,平静地说:“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任余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走廊上,风声灌入脖颈间,竟不及心凉半分。
电话接通后,任旭那端传来嘈杂的声响,各种游戏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隔着重重阻碍,任余年都能够想象到,那个地方该有多欢乐。
“任旭,如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就继续在游戏厅混吧!反正以后孩子跟着嫂嫂姓许!”
任余年发泄完后,不待他说话就挂掉了电话。
任旭总归还是有点触动的,没过多久又打了过来,问:“以后说话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要叫哥。你嫂子在哪家医院?”
任余年冷笑:“她预约分娩那家。”
“哪家啊?城北那家?”
“我一个在外读书的人都知道是哪家医院,你就陪在她身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任余年牙齿咬得颤抖。任旭总是这样,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上大学这两年,她以为他会好很多了,却没想到,恶魔到哪里都会带来地狱的。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折磨。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他要和许微结婚的时候,任余年为什么不阻止呢?
哪怕永远在父母面前当个罪人,也好过现在这样,看着许微堕入地狱啊。
任余年痛苦地捂住了脸,陷入了无尽地自责。
任旭的电话又开始打来,她看得心烦,直接挂掉了,将医院连同地址都发送了过去,随即关机。
肩膀被人轻轻捏住,属于傅时遇身上的清冽淡香沁入鼻尖,他在身后柔声道:“你嫂子会没事的。”
任余年顺势靠在了他颈间,有些恹恹的:“要是昨晚我坚持和她呆在一起,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也不会受这种折磨……”
“任余年。”他忽地正色唤她,单薄的身子里仿佛盛满了光芒,让人没由来地一阵安心,“这不怪你。”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绝望啊……我们一家人都被他带入了绝望的泥沼中,他就像个噩梦一样,怎么也摆脱不掉……”
傅时遇一把将任余年拥入怀中。
此时此刻,他看到她那副自责的模样,恨不得世间千般痛苦都交由他来承受。
傅时遇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任余年在面对邵严时,能够如此镇定了。
他的姑娘只是个脆弱的姑娘,是生活非要将她逼得如此坚强。
藏在城市角落的阴暗面,恰巧都被她遇到了。
任余年靠了一会儿后,猛然想起,“你现在快打车去机场,不然就要误了航班了,我……我在这里守着嫂嫂和妈,不用担心我。”
像是为了让最后一句更有说服力,她补充道:“真的,我可以的,你不用担心,赶紧去吧!”
“任余年。你的眼神里写满了害怕。”傅时遇心口像是被蚂蚁密密麻麻地咬过,柔声道:“这种时候,我就更不能走了。”
事实上,他更怕任余年会和任旭起什么冲突,怕她受到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害。
任旭太疯狂了。
疯狂到,他想立刻将任余年拉出那个牢笼,想把她牢牢困在身边。
可是现在还太早了,他没法名正言顺地那样做。
只能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为她竖起一道道围墙。
傅时遇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过结婚。这在他前半生的字典里,从来不会出现的字眼,竟变得如此强烈又明显。
任余年蓦地笑了,眼眸里氤氲出些许湿意:“诶,你搞清楚好不好!明天就是除夕了,怎么可能不回家过年?我又还没见过你父母……这一点都不符合传统。”
傅时遇的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眼角,“原来,你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啊?”
“哪有……”
傅时遇轻笑出来,“放心吧,等你的小辈安全出生后,我就带你回家。我在你这里过年,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为了公平起见,元宵节在我家过好不好?”
傅时遇的毒舌一面任余年早就见过了,没想到他安慰起人来,也别有一番手段,不会让人有半点心里负担。
任余年仰起头,“真的没事吗?”
“若是我就这样放下你走了,连我都看不起我自己。”
“傅时遇,你真的很好。”任余年沉默许久,心中似有千万种感触,都融化在了心底,想要倾诉才发现无从下手,唯有这一句。
朴实,却真情流露。
她是不是上辈子拯救的银河系,才遇上了傅时遇呢?
傅时遇去不满地挑眉,一向冷峻的面庞有了几分不满,“这么快就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惹得任余年噗嗤一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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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旭赶到的时候,已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任余年看到他,缓和的脸色又紧绷起来,“嫂子还没出来,大厅没位置了,你站那等吧。”
任旭一脸惊诧:“还没出来?怎么要那么久?”
他站在角落里玩了会手机,烦躁得抽起了烟,傅时遇从小跟父亲呆在医院中,对各种气味极其敏感,沉声道:“医院不能吸烟。”
路过的护士也走了过来,礼貌提醒:“先生你好,这里不能抽烟。”
这句提醒像是导火线般,引燃了任旭的暴脾气,他放声怒吼:“你管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