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齐石口中听说过易铭的事迹,在他看来易铭这个名字无疑代表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齐瑶拽了拽易铭的衣角,“快走。”
易铭拉起她的手,黑袍迎风挥舞。
夏恍辉眼尖手快,一把拉住齐瑶的手臂大喊:“你们别想跑!”
下一秒,更大的声音在易铭的耳膜里震荡。
“快来人!”
易铭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回身全力去扯夏恍辉的手臂。
在越来越大的力气里,夏恍辉渐渐支撑不住,他的手臂不断颤栗,手掌由于充血而轻微绷裂发紫,快要松开的瞬间,他冲着站在一旁的夏沙衍呼喊:“你傻了?快来拦住他们!这事要传出去你让世人怎么看我们夏家!”
夏沙衍过了几秒,才惊醒般冲过来,却是抓住夏恍辉的手臂:“哥,放他们走吧。”
夏恍辉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在这瞬间,易铭和齐瑶像振翅齐飞的脱笼鸟一样,消失在漫天大雪的庭院,没有痕迹。
寒风刺骨,大雪像密密麻麻的刀刃连续不断地切割在脸颊左右,形成微小的疼痛。
夏恍辉的呼喊声还是被听到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像黑暗里一阵阵没有尽头的海浪,它们一点点延伸过来,慢慢地漫过地平线,淹没人的耳朵。
“他们在那!”一个壮丁指向墙角的易铭和齐瑶:“抓住他们。”
墙道两边黑压压的人群像恶狗一样扑过来,他们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乱糟糟的声音响彻整个路道。
易铭捏了捏手心里软乎乎的小手,又回过头,裹了裹齐瑶红色的衣领,微微一笑:“不用担心。”
握住那双苍白冰凉的小手,她手心的冷汗汇聚到他手掌的脉络里面,温度一点点交织传递。
“我们会出去的。”易铭拉着她,沿着庭院的路返回。
齐瑶点了点头满是信任。
半路上,全是熟悉的景色。
他们离出口越来越远,那个漫天飘雪的庭院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易铭不可控制般想起那天面对山匪时的惨烈场景,地上铺满人们的尸体,齐瑶抱着小鸳痛哭流涕,而他胸膛上烂个大洞,哗啦啦的流着鲜血。
身后的喘息声停顿下来,她的呼吸以及嘴巴里呵出的湿润温度,在易铭的后脖间发热:“易铭,你这次不能抛下我了。”
易铭回头看见她瞳孔里闪烁着恐慌,知道她同样想起了尘封在那天的记忆。
易铭强迫自己紧绷的脸变得松弛,就像是被火融化的坚冰,他笑了笑,像是许下了一个承诺:“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一块融化的坚冰轻易地融化了另一块坚冰。
齐瑶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走吧。”
她也怕,但有易铭就不怕了。
夏恍辉惊诧地望着折返而归的易铭和齐瑶。
他刚刚还在大骂夏沙衍,现在罪魁祸首却莫名其妙的自己跑了回来。
随后,夏恍辉听到自家仆人们的叫骂声,瞬间明白过来了,紧接着他急忙高呼:“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易铭恍惚间看到夏沙衍在朝他眨眼睛,像是一个暗号。
多谢。
易铭像闪电一样冲到夏沙衍面前,摸着剑柄的刹那,他有短暂的迟疑,指尖还残留着齐瑶手掌的余温,但还是迅速拔了出来,架在夏沙衍的脖颈间。
下一秒,人群一窝蜂地冲进来,惊疑不定看着被劫持的三少爷。
“沙衍!”夏恍辉惊呼:“易铭!快放了他!”
“放我们走。”易铭一边架着夏沙衍的脖子一边带着齐瑶往门口撤:“人都散开!”
人们犹豫着不动。
刃尖离夏沙衍的脖颈更近。
“照他说的做!”夏恍辉大惊失色,没有丝毫犹豫的下令。
人群一点点分散开,有一个仆人跑到远方。
夏恍辉大吼:“你只要别伤害他,我放你走。”
易铭一直退,一直退,人群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五六分钟后,夏府的大门在视网膜中显现。
终于要结束了吗。
易铭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他加快了步伐。
齐瑶,那些你说的山和地方,我们一件一件去实现,去森林里打猎野炊,去花园抓蝴蝶,爬到山巅看云中佛,好不好?
人群像分开的水流般,从中传来一阵骚动,夏浅北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易铭的眼瞳微微一缩,浑身炸起寒毛,那是种直觉,就像走投无路的野狼遇见拦路猛虎。
“放了沙衍,我不杀你。”夏浅北镇定地说。
易铭紧握匕首,想从其中索取一些安全感,握得越紧反而让他觉得寒冷:“放我们走,我保证他没事。”
“你觉得可能吗?”夏浅北一步步逼近:“放了你们外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当朝宰相…夏家连自家的媳妇都看不住,让人给劫跑了。”
夏浅北一面从仆人手中接过大刀,一面向另一边的夏恍辉使眼色。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对于我夏家来说,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夏浅北吸引着易铭的视线,夏恍辉抽出刀趁机向齐瑶背后偷袭。
齐瑶惊声尖叫,大力攥着易铭的手嘞出一道道红色血痕。
刀光剑影间,易铭灵活的走位,可无奈手脚施展不开,刺耳的锐利声音从一厘米远的地方钻入易铭的耳腔,顿时,他心慌意乱的回头,用匕首去格挡齐瑶身前的刀刃,而身后的大刀已经袭来,无奈只能向后躲避,就在这一刻,匕首跟着向后,划过刀刃,扎进夏恍辉的胸膛。
寒冬仿佛在一瞬间把时间也冻结起来,凝固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
只有夏恍辉胸膛的裂缝处哗哗地流出来一小股溪流般的血液。
“啊啊啊,救我!”夏恍辉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因扭曲而狰狞。“啊---”胸口像要裂开了一样,巨痛变成密密麻麻的刀锋不断切割,漫延在捂着的伤口处,他恐惧的大喊:“爹,救我!”说完,他无力地跌坐在雪地上,过了两秒,又仰面朝天慢慢躺倒在布满冰雪的地面,像疲倦而又发疯的小孩。
黏稠的血从他胸口中央蔓延开来,白色的积雪混合着刺眼的红血融化成一种好看的淡红,像胭脂的颜色。
“传医师!快去传医师!”夏浅北维持多年的镇定瞬间破灭在夏恍辉的巨大伤口中。
两个仆人急忙跑向府内。
夏浅北扔下大刀,跌跌撞撞地跑到夏恍辉的身前,他雄壮的身躯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般坍塌下来:“辉儿,你不会有事的。”他用颤抖着的手堵住夏恍辉的伤口。
半晌,他抬起头又恢复凶恶的神色:“易铭,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沙衍僵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有不好的记忆突破进脑海中。
你哥要死了。
有人在他心底说。
都是因为你,为了那种可笑的甚至称不上是爱情的东西。
不是我,不是我。夏沙衍重复说。
那声音残忍地说,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可你却欺骗了他,你和易铭的阴谋害死了他。
你也是其中的帮凶。
夏沙衍拼命敲打着脑袋,想把这种声音甩出来。
易铭转过神看到他异样的动作,忽然,夏沙衍抬起头,眼睛里浮动着莫名的情绪:“我哥会不会死?”
易铭低着头沉默。
“我问你话呢,我哥他会不会死?!”夏沙衍咆哮着吼道。
“我不是故意的。”易铭露出痛苦的神色,又侥幸地说:“他应该不会死吧。”
夏沙衍不再看齐瑶的脸,他不管不顾的跑向夏恍辉。
“你不能走!”
夏沙衍没有理会他。
易铭心凉了一大截,在夏沙衍转向背面的同时,他眼疾手快打晕了夏沙衍,后脑勺的剧痛让夏沙衍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易铭右手牵着齐瑶,左臂拥起夏沙衍。
“围住他们!”夏浅北挥手指挥所有的家丁。
巨大的包围圈笼罩在庭院之中。
“放了我儿子!”
“只要你放了我们,我就绝对不杀你儿子。”
“不可能!谁信你的鬼话!”
“那你的意思是……要鱼死网破喽?”易铭握刀的手慢慢地加紧了力度,在夏沙衍的脖颈间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但只要再往下几分,就会割破喉管、动脉,血尽气绝而死。
“别动手!”夏浅北很快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你把齐石的女儿留在这里,等到我儿子回来后,我就立马放了她。”
“不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浅北怒火冲天:“你是想要死在这里吗!”他一挥手,四周的家丁迅速缩小了包围圈。
易铭握紧冰冷的匕首一下子刺在夏沙衍的大腿上,没有触及血管,只是在侧面皮肤上刮了一层,看起来却非常残忍。
齐瑶心跳漏了一拍。
易铭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左手轻轻捏了下她。
夏沙衍强烈感受到了这份痛苦,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眉毛纠结着,像要随时都要醒过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