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将军,比比看谁杀敌更多!”那人说罢提着一把长枪贯穿了袭击者的咽喉。
“好!输了的到阎王面前也得罚酒三杯!”石自忠老当益壮再次挥枪斩杀一人,随之身上的伤痕却也越来越多。
随着大军铺天盖地地包围过来,他们的声音淹没在纷乱的喊杀声中。
正中城楼,传令兵自南门方向骑马来报,“禀大将军,援军行至山谷处遭到埋伏死伤惨重,南门守军仍在拼死奋战!”
凌子明皱起眉头,一脸焦急,“大将军,让我领兵支援吧!”
“不可,这是阳谋,南门周遭地势险要,皆是高崖深谷,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支援就是送死!”郭元魁挥刀斩杀冲到面前的士兵,血溅射在那张刚毅的脸上。
“那石将军……”凌子明一愣,胸腔里突然翻涌出一股钻心剧痛,他深吸几口气,依旧难以相信。
郭元魁望向黑暗的眼神让人看不出神色,“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比谁杀的快!若他们赢,就能居高临下占领地势,我们陷入被动,只能退守到北大河地区,若我们赢,就能两面夹击歼灭敌军!”
凌子明冷冷地看向人群,眼瞳中却仿佛燃烧着火焰,血液在他身体里沸腾,他握住刀急速冲进人群之中,西夏人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凌子明像是无视他们手中的长矛,直直地冲到跟前,见到人就砍,毫无章法可言,凌子明没学过什么招式,但他从八九岁起就开始打架,不是那种挠痒痒过家家的打架,而是真刀真枪地干架,和打仗的区别就是规模小了点。他自小和奶奶住,父亲爬山采药时掉下悬崖摔死了,母亲没多久也病死了,亲戚都不富裕没条件收留他,奶奶又积劳成疾,他就靠乞讨来的百家饭过活,那时候乞讨和拾荒都需要抢地盘,别人靠狠辣,他靠命,他接近大动脉的手腕处留有一条七八厘米长的刀疤,那是他十三岁时和一群比他大的坏人拼命时留下的。
长兵器容易留空隙这是拿命得来的真理。
不少人都倒在凌子明的脚下,杀到这种地步,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隐隐作痛,每根骨头都如腐朽的门窗般吱嘎作响,连刀柄都要握不住。
突然远处滔天的火光点亮了南门城楼,越来越多西夏士兵占领高处的城楼,有人惊慌地大喊道:“南门失守了!”
兀鄔翻上城楼,把火把高高地举过头顶,回头高呼:“弓箭手准备!”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队伍,莫约一万人皆呈半跪的姿态,将手中燃着火花的箭支搭上弓弩,待到弦线圆满之际,兀鄔的手终于放下。弓箭从来都是战场上威力巨大的武器,更何况使用它的人还是常常外出猎狼的游牧民族,无数火光像漫天繁星般映在他的眼睛里,一朵一朵燃烧起来的火花,笔直地指向搭建的连绵军帐。
布帐遇火既燃,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个夜空,烈焰爆裂开来,整个军营陷入一片火海,狂风落井下石,热浪排山倒海地涌来,不少人的军衣都烧着了。
南门上方,六七个壮汉推着床弩上城楼,四个弩手拽起绳索同时绞动轮轴,一人抬起两米多长的箭支,这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比士兵手上的长矛还要长上半分,这种重型弩箭的威力可以轻松射穿实心的大树,准度高射程远,对密集的步兵杀伤力极大。
兀鄔再次举起火把,又再次落下,夜风夹杂着箭雨,铺天盖地地倾盆而下,其中几十支巨大的弩箭势如破竹般刺来,密集的中原士兵像羊肉串一样被穿钉在尖锐的箭柱上,一线崩溃,全线动摇,成千上万的西夏人就像黑暗中凭空杀出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寒光,他们组成一张杀人的网,渐渐收缩包裹。
一长一短两柄剑旋转着化为一堵由剑刃形成的壁障,普通的箭支射击在易枫的周遭一米内纷纷格挡落下,贪生怕死的人拼了命地往他身后躲藏,浓郁的血腥味让易枫的杀戮意志慢慢复苏,他不再庇护弱者,奋力地高高跃起,鬼魅般的身影如黑夜中穿梭的幽灵,他撕裂的衣角在风中抖动,见到敌人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下,扎穿了那倒霉鬼的头颅,易枫踩着那人的脑袋潇洒地拔出剑,转身像俯冲的大鸟般扑向稠密的人群,双剑切出明亮的银弧,几乎剑无虚发,每一挥必有人倒地,他恍若在跳着一支绝妙的舞蹈,西夏士兵意识到危险,背靠背地挤在一起。
兀鄔自厮杀的万军眺望着这一奇景,见到那张清秀的面貌后,头一次出现棘手的感觉,若是辛飞还活着,碰到这种对手必然欣喜万分。
不少将领自告奋勇地提刀前去,目标直指易枫,等他们赶到时,目标已遁入黑暗之中。
厮杀在一起的人们越来越没有人类的样子,他们红着眼睛,狰狞着面孔,张嘴尖叫着,那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声音,他们动用全身的每一快肌肉,全力挥刀砍下,如森林中最原始而充满野性的猛兽,手臂、小腿、躯干、脑袋,无一处不可断裂,刀刃撕裂空气,血液顺着血槽流淌在地,人体的骨肉纵横飞舞,其惨烈的状况让鬼神也胆寒!
上千名黑甲兵奋勇抵抗,铁制的外壳擦出一串串火花,每一秒都割出数道锋利的刀痕,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不断有人变得冰冷。
黑甲兵不愧为中原最强兵团,杀入人堆中如入无人之境,可城楼上一架架庞然大物正转动机绳咯咯地瞄准过来,“休!”刺破耳膜的破空声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划破天际,笨重的黑甲兵想要闪躲,却挪不开步子,只得嘶吼大叫着抱着身旁最近的两个西夏人陪葬,铁壳子如棉花般塌陷,胸腔里浓腥的血液从中迸发,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每秒钟都不曾间断。
易枫看着狂风暴雨般凶猛的架势,断定全无胜算,战线暂时平稳,但这种平稳就像是海啸前夕平静的水面,汹涌的巨浪潜伏其中,只需一个微弱的契机,或是一点点风力,或是鱼鳞轻轻波动,眨眼间便能天翻地覆,任何胆敢停留的渔船都会被无情掀翻,多留一秒就是在鬼门关多徘徊一秒,这是他的直觉,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郭元魁大将军心和头脑都凉了下来,他同样看破了这局的败势,匆忙领着包围圈外的将士往后撤退,副将凌平带领参战的将士死守嘉峪关长城,浴血奋战的前线士兵见后方士兵开始逃窜,一时间人心浮动,战意涣散。
凌平冷着脸杀死一逃兵,大声叫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有人畏惧着再次冲锋,一个十七八岁的新兵一边呕吐着一边拼死往回逃,他恶狠狠地挥刀又杀一人,嘶哑着嗓音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有人崩溃着再次杀入敌军,有人抱着冒血的断臂哭喊着奔逃,他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再杀一残疾之人,嗓音几乎是带着哭腔,“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可冲锋陷阵的将士仍是越来越少,他已压不住败逃之势,便一人领着数百死士逆行而上,他们望向前方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却仍坚定地提着长枪冲入人海。
兵败如山倒,不到十分钟,战局形势一目了然,西夏士兵摧枯拉朽般从嘉峪关外生生地豁开一个口子。
此战西夏大胜,缴获五万匹战马,杀敌十万有余,高层官员兴奋不已,绝定凡是参军的家庭皆免税一年,之后又加大力度征兵,不止是兴庆都城,各个部落的征战令皆已下达, 吴中城、固原城首当其冲,接着是黑水、石嘴山、中卫、兰州、西宁各地。
湛蓝的天空下,牛羊低头进食,草原上没有什么的建筑,冬日的凛冽寒风长驱直入,来去无阻,亏得卑向蝶找了一处挡住风沙和严寒的好地方,她铺上棉布抱着小羊坐在草地上,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还有人工建造的土培,远远看着仿佛一条盘踞叠卧的长蛇的背上坐在一个姑娘。
丙小清骑着小黑马淌过一条小溪流,又越过大片的荒漠和草地,看到地平线上凸起的山丘,满怀希望的跑过去。
“叮当叮当……”一连串的马前铃自拐角处响起,卑向蝶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她走到小白马跟前随时准备翻身上马,先是马蹄然后鬃毛,两三秒后,打马而过的少年真正显露出身形,丙小清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蓝色狼纹的官服,腰间却配上了更大一号的弯刀,这是真正取人性命的利器。
丙小清瞪大眼睛,惊喜的说:“嘿,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跑这么远?”他翻身下马,让劳累了半天的马儿跑到一边吃草。
“老地方风太大。”卑向蝶眼前一亮,一缕细长又柔软的长发在额前摇摇晃晃。
他走到棉布前坐下,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卑向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