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同生共死
八云2020-07-31 13:433,518

  出山的路不好走,因为昨夜的一场雨雪,弥漫潮湿而寒冷的空气。

  虽然寇眉生简单包扎了伤口,可为了防止意外,再次遇到追兵,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没有说话,只是匆匆走路。

  或许是未休息好的缘故,她的身上一阵阵冰凉。

  日光从厚重的云层间挤出来,但灿烂的光芒投射入这片茂密的丛林,却立时消了火气,变得温顺绵暖。

  两人一路无话,慢慢向前行去。

  目光忽闪着,寇眉生望着走在前方的男子的背影,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为什么无意识地又回想起了连琮的模样呢?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明明该彻底与以往的一切断了联系,忘得干干净净了的……

  她甩甩头,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抛开芜杂的思绪,转而将注意力放到观察附近的动向上。

  真是好笑,这时候怎么还记起那些?

  即使搜寻了整夜的追兵已经没再出现,他们依然小心翼翼,不敢大张旗鼓离开。

  四周静谧如水,薜荔藤萝缠绕着树干。偶尔传来鸟雀的鸣叫,愈发增添了几分空旷的意境。

  如果不是正处在危险的情况下,这里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阿丑身上看不出明显的外伤,但大概是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行动仍有些迟缓,而且,她也看的出来,他跟她一样,在忍耐痛楚,不过这不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他坚持走在前面,用她递来的匕首劈开面前乱七八糟的荆棘,每一步都很稳重。

  走了近半个时辰,他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怎么了?”寇眉生微微喘着气问。

  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了她一会儿,好像想要说什么,最后又移开。他抬手指了指前面。

  她顺着他所示方向看去,竟是一处陡峭的崖壁。

  他们都很清楚,无法从大道出去,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沿着这个崖壁下去。

  寇眉生走过去,蹲在地上察看一番,拨开凌乱的灌木丛,找到很多根悬挂藤蔓,这些藤蔓大多已经枯萎了,却因生长的年月已久很粗壮。

  她把这些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用力拽了拽,确定结实不会轻易断掉后,才偏头看向他。

  当她回头时,男子正倚在树下安静地看着她,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他漆黑满是污秽的脸上。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觉得他唇边正噙着淡笑,平静至极,仿佛是两位故人久别重逢后在把酒言欢。

  寇眉生不知道他何意,冷着脸说:“我原来可以自己走出这里,因你才不得不遭受此劫,出去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不许再跟着我!”

  他微笑着,轻轻颔首。

  寇眉生看着他褴褛的墨色衣袍:“能自己下去吧?”

  他再次颔首。

  寇眉生背转身子,一面把匕首别在腰间,一面拉着藤蔓顺着崖壁往下滑。

  虽然她的功夫不低,但毕竟受过伤,昨夜又没休息好,所以始终有些力不从心。她只能死死握住藤蔓,一点点慢慢移动,没多久就满头大汗。

  突然,看似粗壮的藤蔓断裂,寇眉生始料不及,脚一滑,整个人顿时飞快地向下掉,好在她立即用刀插在石缝间才暂时止住坠落的速度。

  落脚的石块哗啦啦地松了一片,险些继续下滑时,身子骤然一轻,腰被一双手紧紧地揽住。

  在如此陡峭的悬崖上行动本来就十分困难,两个人的重量系在同个地方,差点都摔下去。寇眉生一声不吭,可手心里全是冷汗,而阿丑也没有表情,沉默地抱着她,呼吸微微凌乱。

  那双手用力而小心翼翼地抱紧她,仿佛生怕抓不牢她。近在咫尺,扑面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彼此都陷入一阵异样的迷茫,谁也未开口。

  寇眉生偏头盯着他,发现他的额头也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翕动,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他没有看她,一语不发地带着她,重新朝山底前进。

  她忽然隐约担心,这人刚才不顾危险接住她,难道是哪里受伤了?然而在这时候的情形,根本不敢多问什么。

  好不容易落地,他自然地松手。

  寇眉生长长地松了口气,趁着站稳的间隙,别过脸一看,却见他凝视着她,眼底竟透出些许欣然与安宁,她怔了怔,脱口道:“你傻了吗?”

  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她,寇眉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匆匆理了理衣服就走。

  “后会无期。”

  想到连琮还不知去向,头也不回地,她急忙准备离去。

  但走了不到五步,只听后面重重一声,回头看去,他直直倒在了地上。内伤重伤未愈,添上新的外伤,终于令他体力不支。

  寇眉生原本不想再惹麻烦,也知道多管闲事对自己没有好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为个不相干的人涉险。

  可最终仍是停下了脚步。

  男子醒来的时候,是半个时辰后。

  他正背靠树干坐在树下,面前的女子将怀中摘来的野果捧在手里,一骨碌放在他身边。那些野果看起来很奇怪,无法使人产生食欲,不过恢复体力却需要。

  她明明看到他醒来,却假装没察觉,自顾自做着事。

  冰冷的雨点淅淅沥沥,滴落在碧绿的叶片。风飘来,便顺着打湿了脸颊。

  她腿上包扎伤口的布条被血和泥污染,或许是之前意外的状况导致。

  “我的右脚踝脱臼了,你帮我接起来。”

  乍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寇眉生随即瞥向他。

  “你骗我,你会说话?”她睁大眼,诧异地问。

  “我没说过自己不会说话。”深邃的黑眸低垂,他淡淡地开口。

  大约是因连日的疲惫,嗓音低沉中满是干涩的嘶哑。

  寇眉生眉心紧皱,火气直窜上来,仿佛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他伪装得那么好,即使在被挑衅时,居然也能做到不说半个字,不动声色。这个人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是深藏不露。

  而她直觉,他应该是属于后者。因为,即便他衣衫凌乱破烂,她始终感到这人有股不寻常的气势。

  “既然如此,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会被一大群人追到深山中,且身负内伤,必定非普通人。

  他好似充耳不闻,没有正面回应她,只告诉她如何接骨,叮嘱道:“如果我晕过去,不管什么办法,一定激醒我。”

  他这副命令的语气虽然放柔了声音,但还是令她心里十分不爽。她未点头答应,他已经做好准备,示意她可以动手。

  “你确定让我做?”

  她跟着成允章学过医术,确实懂得不少的医学知识,可他们素不相识,他为何这般肯定她能做到?莫非是死马当活马医?

  “你能做到。”他唇角勾起一丝虚弱的笑,像冬夜徐徐盛开在枝头凝结的冰花。

  寇眉生盯了他片刻,按捺住烦闷的心情,依他教的方式,手放到错位的踝骨处。用力一扭,咔嚓声中,她眼角余光瞥到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不断滚落。若不是脸上黑漆漆的,想必绝对一片煞白。

  她顿了下,抬头看他:“还能继续吗?”

  略显急促的呼吸间,他从齿缝中低声吐出两字:“继续。”

  寇眉生面无表情,能忍耐这样剧烈的痛楚不吭声,已证明他不是等闲之辈了。她低垂眼睑,再次下手。

  汗透重衣,他忽觉胸腔内气血翻滚,一丝腥甜迅速上升,抑制不住地自口中喷出。但他没有叫停,只静静地压下那席卷全身的剧痛,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

  寇眉生依旧在全神贯注地帮他接骨,丝毫没有留意到他异常的情况。等她做好一切抬眼再次看去时,他已用袖子将血迹擦掉了。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受伤?”

  嘴唇血色尽失,他小幅度地活动了两下,摇头说:“没问题了,其他不要紧。”

  从看到他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人给自己一种异样的气息,而且这种气息和某个人极为相似,可究竟哪里相似,她又不清楚。

  她不是不想追问,只是不愿跟他扯上关系,但他一副对她放心至极的表情,看着就心头来气。

  寇眉生冷冰冰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别妄想再用其他借口欺骗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还是认为就算在受重伤的情况下,也有十足把握敌得过我?只怕你等不到救兵,先来的会是敌人。”

  闻言,他勉强牵了牵嘴角,并不回答。之前消耗了太多,旧伤添新伤,这时几乎没有任何气力了。

  他确实没有说实话,但那不是欺骗,如今重伤在身,他也不一定赢得了她,不过,他唯一足够把握的是——她不会完全放下他不管。

  他本来就已断定此事,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寇眉生见他只是淡笑,讽刺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大概。那么多人漫山遍野搜寻追杀你,你的仇家必然是个身份不俗的人。你如今这个样子,和刀俎上的鱼肉没区别。”

  倘若她有心杀他,无疑轻而易举。

  薄唇轻启,他微笑着问:“那你为什么在逃命?有人会来救你吗?”

  她说的没错,不知道连决明是如何窜通了月羌人,派人不懈地追杀他。虽然他原来也小看了对方,但从来不轻敌,本来月羌已经被打得屁滚尿流了,突然又像起死回生一样疯狂反扑。

  这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更没想到在这种意外的时刻遇到她。

  “我跟你萍水相逢,今日之后,再无牵连,自然也用不着告诉你这些。”她捡起地上的野果剥开皮,喂进嘴巴嚼了两个。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隐隐人语声,寇眉生想也没想立即拽起他,躲进附近茂盛的草丛里。

继续阅读:第八十章 模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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