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风虽然体格不够膀大腰圆,但也算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经年不断地逃命都需要有一个经得起折腾的身体,就这么抱着喻袅袅时刚好一个满怀。
经过这一番折腾,尚未平稳的心跳透过衣料坚定地传出来,急促而慌乱,用力诠释着尴尬,沈沉风刚想退开一步,却被喻袅袅一把拽住了,拽出了一个趔趄。
“别动,这是什么……”喻袅袅顺着这个姿势将孩子的眼睛阖了上去,那双极小的眼睑上有两个针孔一样的污迹,喻袅袅用手擦了擦,像是渗进了皮肤里,根本擦不掉。
“卧槽!”远远听见常悦一声怒吼,“姓沈的,你有没有人性!我拼死拼活的拉怪,你却在泡我的心肝儿!”
这一声吼把喻袅袅和沈沉风都吼成了大红脸,他两赶紧分开,如法炮制的将男神像也关进了祠堂里头。
常悦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喻袅袅,“我跟你说,老手们全都有七八个心窍,你千万别被姓沈的给骗了!”
“老手都有七八个心窍……岂不是连你自己也骂了?”喻袅袅笑道,“他又不抢你的饭碗,你干嘛处处针对他。”
“直觉……”常悦颇为不高兴,“我的宝贝不多,你算一个,有人觊觎着要偷,我自然会提前知道。”
这话听得喻袅袅美滋滋。
“……”沈沉风这次居然没有反驳,他饶有意味地盯着喻袅袅的背影,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忽的多跳了两下。
这两下跳得胸腔有些发疼。沈沉风不是什么不管不顾的毛头愣小子,他承认喻袅袅有她十分刁钻古怪的魅力,不足以一见钟情,更不足以日久生情,甚至连风花雪月都欠,倒像是危急关头的一双眼睛,一个声音和一只手。
沈沉风想了想……如果他下一刻就要死了,他会将自己的责任,梦想和未竟之事全都托付给喻袅袅。
她值得,也能够。
可沈沉风也知道,自己到底有事瞒着她,也到底是在骗她。
“想什么呢?”喻袅袅将沈沉风从出神状态里拉了出来,“常悦说这孩子的眼睑上点得是牛眼泪,所以能通阴阳。”
“哦……”沈沉风蹙着眉头,“小小年纪,也是可怜。”
“如果能通阴阳,那他白天为什么不哭,非要晚上这个点才哭?难不成是看见什么了?”喻袅袅鸡皮疙瘩起一身,怂兮兮的小声道,“会不会就在我们身边?”
原本稀松平常的事被喻袅袅这么一说,瞬间恐怖了起来。
“这村里还有隐藏的东西?”常悦简直有点不可置信,“现在的过去的,淹死的替身的,雇主反而成了陪衬。”
“这孩子也不是普通人,看来痴痴傻傻,见人便笑,像是三魂六魄不齐全……”沈沉风接着道,“晚上阴气重,因而回魂也有可能……就算有其他东西也不必太过担心,至少现在没有表现出威胁性。”
除了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之外,确实还算安分。
“那我们现在……”喻袅袅看了看天色,“是在这儿干耗着还是……”
“回去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沈沉风拍了拍怀里的孩子,“给他也喂点迷糊,换换尿布。”
这孩子虽然跟正常人差距极大,命硬的怎么折腾都不死,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娃娃,生理需求还是要提供一些的。更何况喻袅袅偷他回来时,将摇篮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扫荡一番,倒也不怕把这孩子饿了冻了。
三个人重新窝到棺材房里头,让那搁着占地的大舅子杵门外面,大概是因为有喻袅袅那句“送你们回家”的话,他之后没再有任何过激行为,颇乖巧地看着门。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加上他们三本就是心宽的类型,下半夜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常悦的体温很暖和,跟喻袅袅挤在同一张床上时跟被子似得,又软又黏人,喻袅袅迷迷糊糊时想起,她小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个暖手炉来着,可惜后来就不见了。
四个小时候天就蒙蒙亮了,原本安静的封门村经过了昨晚的事,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家养的公鸡不畏死活,聒噪地叫个没完。
“回去就把祖宗炖了喝鸡汤!”喻袅袅窝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想。
可祖宗又做错了什么,也就是跟这些公鸡一个品种而已!
沈沉风是个浅眠而且完全不会赖床的人,喻袅袅还无意识地蹭被子时,他就已经醒了。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疲惫和虚弱会随着时间不断地积累,基本到第七天的时候,躯体接近于死亡,生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然也有输营养液之类的手段能勉强维持性命,但十五天内要是回不去,不管多现代的救助手段都不会管用了。
沈沉风推开门时,外面湿冷的气息立马渗了进来,收获一个喷嚏的同时,他还捡到了一个人。
那男人也不知在门外呆了多久,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因为大舅子的原因,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夜深露重,正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看向沈沉风。
这男人是除了他们之外最后一个外来者了,沈沉风还以为他死在了昨天那个晚上,却没想到这新人还算有点本事,不仅撑到了现在,还知道寻求庇护以自保。
他对沈沉风很是敬畏……准确的说,他对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很敬畏,同时他也知道只有老手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判断倒是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他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两大号带了个小号,喻袅袅是个尽量不拖后腿的半拉新。
“进来吧。”沈沉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道。那男子如蒙大赦,赶紧钻进了棺材房里。
喻袅袅他们一边简单梳洗,这男人也一边做了个自我介绍。
他紧张地厉害,说话时上下唇发抖,连自己的名字都念错了两次。
这男人叫“朱识春”,年纪跟沈沉风差不多,长得一般,戴着副黑框眼镜,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碍眼,属于大街上溜一圈能抓出十个的普通直男。
作为一个普通直男,在两个漂亮姑娘的围观下,朱识春颇不合时宜的红了脸。
“我叫喻袅袅,这是常悦……”喻袅袅笑起来很甜很亲人,所以基本上这种套近乎的工作她就一手包揽了,“你要是不怕的话,我们准备再回一趟河边。”
“……”朱识春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可这种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害怕,他挺了挺胸脯,壮着胆子说,“怕了也不能活,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喻袅袅见他好笑,二十七八岁也不小了,可朱识春虽怯懦却也挺耿直的,他挠了挠后脑勺,脸又红了。
白天的河显的相当正常,除了脏一点,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至少比昨天晚上见到的,要安全上千百倍。
封门村花草树木很多,凋零在河面上,绿藻也没人清理,肆无忌惮地生长着,虽然是夏天,却没什么令人不愉快的味道,仔细闻,甚至还能嗅到一点夏末秋初的桂花香。
喻袅袅站在河水前,平静的河面倒映出她的影子,就在她要收回目光时,影子忽然哆嗦了一下。
喻袅袅揉了揉眼睛,发现河中倒影的动作更大,它的左手缓缓抓向右脸,喻袅袅便也觉得脸上一疼,跟被什么刺了一样。
她刚想开口喊人,朱识春的反应却更大,“救命”一声,将河里的影子都喊散了。
朱识春掐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掐得快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嘴唇却因缺氧而泛青,而且他的倒影明显比喻袅袅的执着,还拖着朱识春一步步往河里走。
直到沈沉风将石头砸进河里,把面前倒影搅得稀碎,朱识春才猛地缓了过来。
他赶紧往沈沉风身边靠了两步,撇过脸,再也不敢往河里乱看了。
“要下去试试吗?”喻袅袅问,“会不会太危险了?”
总感觉这看起来普通的河比昨天晚上还要深不可测。
“试试,让他引路……”沈沉风指了指大舅子又道,“找根绳子将人绑住,万一有什么不对赶紧拉上来。”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沈沉风下去,朱识春负责关键时刻捞人,而常悦则留意各种迹象,以防岸上的人出事。
“那我呢?”喻袅袅眨着一双求任务的眼睛。
“你好好想想,如果这条河真的可以做穿越之用,我们怎么把雇主和这孩子送下去。”沈沉风道,“偷东西是你的本行,雇主还在义庄里等着你去偷呢。”
“好,”喻袅袅点了点头,“那什么……好去好回,完完整整,我就赖这儿等着了。”
沈沉风纵身跃入河水当中,冰冷刺骨的环境瞬间将他包围,沈沉风的水性还算不错,可惜河水的能见度太低,而且对眼睛很不友好,只能仅凭直觉往下游动。
渐渐的身体习惯了河水的冰冷,四周却像换成了其它什么东西,黏腻湿滑以至于拥堵,还有一种极淡的腐臭味。
即便是沈沉风,此时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