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教堂都被鲜血淹没了,修女们拼命的在向耶稣祈祷,然而神不在十字架上,最终只将纯白的神坛糟蹋成了血红色。
那孩子或者说是东西……全身上下都可作为武器,他的牙能咬断喉咙,他的手能掏穿胸膛,他的骨头化成了尖刺,就连头发都是锋利的刀刃。
在他杀到第十个人时,教堂的钟声却忽然响了,这东西的脸上现出了一分嫌恶,却拍了拍手,乖乖地回到了棺材中。
这钟声是牧师敲得,他跌跌撞撞从阁楼里冲了出来,才一天不见,已经胡子拉碴灰头土脸,憔悴了不少。
牧师爬上教堂的最高层,拉响了钟声,这才使得杀戮暂时终止。
这些被教堂收养的孤儿,每日三餐甚至睡觉都有固定的钟声,如果不按时按点,就会受到惩罚。
自从教堂改装成了临时的医院,没人敲钟,这些规矩就暂缓了,可深入骨髓的守时观仍然刻在孩子的身上,即便成了怪物,身体畏惧疼痛也会形成条件反射。
外来者里只死了一个,毕竟雇主手上的名额不多,还有其它限制,但活下来的人站在一片血海肉山里,恐怕也不好受。
牧师冲出来的速度过快,以至于看热闹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更何况他披头散发要疯不疯的,拦住他也不是办法。
“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啊……”喻袅袅奇怪了,“都搞成这个样子了,他高兴什么?”
“他找到破解的办法了,”沈沉风道,“现在的雇主临死前要所有人下去陪他,而之后的雇主是想将所有人做成雕像……这种变化肯定有原因,而且跟这牧师脱不开关系。”
正如沈沉风所说,牧师的确找到了一个办法,但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只要照每个人的样子做出雕像,以雕像代替真人,就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光是这点线索,还是喻袅袅偷听来的,这些牧师和修女贼的很,根本不想救他们。
“那我们怎么办?”喻袅袅手里拿着沈沉风顺出来的雕像,“这是我们的人吧?既然能在未来出现,说明这时候应该做出来了。”
他们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穿越来的,从雇主死亡的几十年后穿越回了他刚死之时。
原本以为事情会更加复杂,可现在看来线索未断,似乎还更明晰了。
“我再试试吧?说不定两个时间点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喻袅袅的大眼睛一闭
她这次有点我行我素的感觉,几乎没等到沈沉风的同意。
沈沉风心里一阵失落,还得强撑着那副冷漠的虚伪面孔,嘴角绷得都快起褶子了。
过来人苏晓语报以最诚挚的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喻袅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爆笑,以至于没收住把自己给呛着了,沈沉风只得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调了杯温白开。
沈沉风问,“看到什么了?”
“原来从始至终做雕像的就是牧师,幻境中的雕像我数了一下,刚好够我们的数目,”喻袅袅喝下一口水这才道,“我还看到教堂里的其他人……都死了。”
“所以雇主后来将牧师囚禁,是防止他再做出雕像?”沈沉风皱着眉低声道,“怪不得阁楼的地上有那么多碎瓷片……可这里面有悖论啊……”
“但凡跟时间做游戏总会存在悖论,”苏晓语不以为意,“把我们扔回来的是规则,那就让路上的规则去跟时间悖论玩喽。”
“……”喻袅袅听得半懂不懂,但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只管完成雇主的任务,然后活着出去。
其它物理法则,谁爱愁来谁去愁。
那擅长手工的牧师显然铁石心肠,还是个变态,否则这些孩子也不会死在教堂里。
发生了昨晚的大屠杀后,他连夜带着人将剩下的尸体都埋了,按照裹尸袋上的时间还都做了墓碑,并不是愧疚,而是害怕,以墓碑作为镇压。
至于那些修女的尸体,他原本也想埋了的,后来略加思索便以黄泥封住,又在其上加了石膏,做成了一个个的雕塑。
修女当中也有几个懂艺术的,可能是危难关头手脚更加勤快,牧师只说了方法,她们马上将任务分发下去,短短半天已经将人像造得有几分样子。
而牧师则负责制造生人雕像,一个个不过巴掌大。
他争分夺秒,做得虽然精致却也很快,基本是做完一个,有些本事的就照着仿制,然后将各人的血滴在雕像里以作替身。
喻袅袅还从没见过这么快的手工雕塑,简直啧啧称奇了。
牧师和修女们几乎没什么精力去管他们,一个个玩命似得,手都磨出了血泡,这期间雇主又杀过一次人,他手上的名额一个不留,死了三个修女,三个外来者——
然而又有新的荆棘鸟自寻死路,穿在了树梢上。
沈沉风抵着门,双手抱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阁楼里面。
牧师起身驱赶过他一次,然而沈沉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抬,牧师就没了说话的勇气,干脆随他去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教堂都有点成妖成魔的趋势,只要成群的人稍微落单,立马就会被吞噬,再出现时多半已经是一具尸体。
沈沉风这边还在想办法,苏晓语和廉庸却起了冲突,起因是廉庸看见了苏晓语手臂上的伤口。
教堂里的血还没清理,这股味道原本就让人烦躁,加上不知何时动手的雇主与见死不救的牧师,廉庸早就坐不住了。
他这边死的只剩两个人,估计是经验够长,心思越加坚定,还没给雇主趁虚而入的机会,可继续这么下去,谁也顶不住。
他们留在现实中的躯体正在一日日的衰弱,生魂的精神高度紧张,随时都会崩溃,连喻袅袅都吃力的不行。
“现在死的,都是有自残行为的人!她没事我不奇怪,”廉庸指着喻袅袅嚷嚷,“她一看就是无忧无虑的傻逼,在这个世界里还这么相信人……可是你,你为什么还没死?”
廉庸说的确实没错,雇主杀修女与牧师基于仇恨,没有限制,可是要染指外来人,就得遵守基本法,一个是荆棘鸟的死亡数目,一个就是自残倾向。
廉庸是陪着李贤进来的,他自己倒是个狂妄自大的人,而且怕死怕疼,雇主无从下手可以理解,但苏晓语为何还活着?雇主甚至都没碰过她!
“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了保命的办法?嗯?”廉庸双眼发红,“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一伙儿的,就在等着我们死!”
他手里拿着李贤的那把枪,枪里子弹剩的不多,都在李贤死时被浪费了。
“哎,大哥你冷静点,别伤了别人,也别伤了自己。”喻袅袅刚上前走了两步,就被廉庸喝阻了,三个人只得僵持着,廉庸还占着上风。
喻袅袅实在想不明白,都这时候了,人人都丧的要死,廉庸居然还有精神闹这么一出,这枪口偏不对着敌人,而是要跟自己人同归于尽。
神他妈的脑回路。
“的确,我没死是有原因的,”苏晓语一点没有危机感,她柔弱无骨的趴在椅子上,眼睛看着脏不拉几的十字架,“我长得这么好看,神爱我啊。”
喻袅袅:“……”
廉庸:“……”
“砰”一声枪响回荡在教堂当中,子弹擦着苏晓语的胳膊打在木制的桌子上,衣服被割裂了,血也渗了出来,但幸好廉庸枪法不错,只是很轻的擦伤。
“别开玩笑了!”廉庸是真的急了,因他这一声巨响,原本就贪图绝望情绪的雇主又在坟地里蠢蠢欲动,就算关着教堂的门,都能听见刨土声。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休想离开!”廉庸歇斯底里,“要死大家一块儿死!他妈的老子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
贩毒的跟吸毒的狼狈为奸,也不算太稀奇。
苏晓语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被枪伤到了,她也只是低着眼睛遗憾道,“我这娇嫩的皮肤啊,又要留疤了。”
“……”喻袅袅一边被这种叹为观止的自恋能力折服,一边挑着角度,好将廉庸手里的枪夺下来。
“其实吧,我觉得雇主这次选人不只是单一的条件。”苏晓语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廉庸看着她,握枪的手悬空捏在扳机上,因为太紧张的原因而微微颤抖。
苏晓语向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当然恨自残者,因为我们浪费的生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同时……”
“砰”又是一枪,这一枪是冲着苏晓语的要害去的,关键时候被喻袅袅用饼干盒砸偏了些,最终打在了门上。
苏晓语的表情纹丝不动,她接着道,“雇主更恨的,应该是你这种人——视人命为草芥,你以为你跟这里的牧师修女有什么区别吗?”
“平白担一个‘人’字,其实禽兽不如!”
教堂的大门被她那双纤瘦的腕子推开了,门外的雇主赤着脚,手里拿着一根尖利的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