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袅袅坐在十字架的对面,有一种“世界疯球了”的错觉。
牧师振振有词的读着圣经,而修女们则在往他们身上洒圣水,洒了半晌,都快搞出一个游泳池了,也没洒出个所以然来。
喻袅袅粗略看了一下,人还不少。
沈沉风过去跟那牧师说了两句话,那牧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算放过了他们,虽然行动仍然不自由,但好歹没有生一把火,把他们全当恶魔给烧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教堂的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哭声并不大,可基本所有人都听到了,渐渐的哭声变成了惨嚎,撕心裂肺。
喻袅袅趴在栏杆上向下看了两眼,发现修女和牧师都仓皇起来,牧师抱紧了手里的圣经,将硬纸板的书面都给掰皱了。
事情演化成现在的样子,谁也没有料到。
到目前为止,他们这些外来人已经失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规律,甚至连雇主都找不见了。
虽然没有慌了手脚,但一时之间也没有下手的方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雇主不可能停止杀人,只要杀人,肯定会留下线索。
喻袅袅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被这股味道熏得睡也睡不着,精神却也精神不起来,直到底下传来孩子的嚎哭求救声,她才算是真正清醒了。
教堂里点满了蜡烛和油灯,十字架的下方放着一口小棺材,牧师正颤抖着双手拼命地念着神经,几个修女合力将个孩子摁在里面,浸了圣水的铁钉插进孩子的手脚当中……
那孩子还活着,又是哭,又是求,又是咒骂,周围人丝毫不为所动,当第三根铁钉即将插上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凄凄惨惨地开口,“如果我要死,将来你们都会下来陪我,这教堂里的所有人都会下来陪我!”
话音一落,第三根铁钉插进他双脚的踝骨当中,紧接着棺材板就阖上了,将一个半大的孩子活活闷死在里面。
这番动静并不小,很多睡着的人都醒了,东方良捂着尚月的眼睛就站在不远处,尚月抿了抿嘴,低声道,“我不怕。”
“我当然知道……可有些东西就是不能让小孩子看。”东方良小声叹了口气,“跟你怕不怕没有关系。”
这厢,喻袅袅也在跟沈沉风说小话,“这个世界里还有恶魔的设定呐?”
“没有,”沈沉风摇了摇头,“只有鬼,没有恶魔,更不存在恶魔附身一说。”
“……那他们这是?”喻袅袅忽然觉得这一幕过于残忍了。
“你睡觉的时候我下去看了看那些尸体,”沈沉风示意她稍安勿躁,“所有的孩子都是患病死的没错……但患得是同一种病,症状却有轻有重,这个用药情况很值得深思。”
“有人拿这些孩子做实验?”喻袅袅道,“所以不死的也要弄死,防止消息泄露出去?”
“这些都是猜测。”沈沉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猜错的神色。
何况这教堂的房间里都是吊瓶、消毒水和各种医疗药物,沈沉风甚至在其中一间空房的墙上发现了撕毁的挂历,挂历停在1942年。
结合他们接到任务时收到的纸条——
1942年的德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十字架下的小棺材孤零零的摆放着,短暂的安静之后忽然震动起来,牧师的脸色被蜡烛映得发白,他好像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都别怕,这里是教堂,没有恶魔敢在这里放肆!”牧师将圣经压在棺材上,嘴里一刻不停的念着。
杀过无数孩子的修女们也是铁石心肠,他们抬起棺材就往空地里去,那儿最靠门的地方已经挖好了一个墓坑,只要把人死死地压在土石底下,一个孩子而已,不足为惧。
“老板,”苏晓语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口棺材,“他们做这些肮脏的事情恰好让我们看见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命离开?”
“当然没有,”沈沉风笑了,“只是这些人死得会比我们早。”
雇主将会从深深的地底爬出来,将他们一个个做成雕像,这是既定的未来,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结局不会变。
“走吧,回去再睡会儿……现在有了真正的本地人,跟他们斗可比跟雇主斗还要累啊。”沈沉风招了招手,喻袅袅就乖乖地跟他进屋了,末了还听他问,“床上冷吗?给你加床被子?”
留下光着脚脖子的苏晓语对烛长叹草他妈。
既然已经转换了场景,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从头再来,还好他们耽搁得时间不算太长,动作快一点还不至于被耗死。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教堂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到了吃饭的时间,修女们来敲了门,却左右不见牧师。
应该还没出事,否则修女们不可能如此镇定。喻袅袅看着面前的牛奶和面包忽然有了胃口……甜腻的饼干吃了这么多天,她的味蕾早就抗议了。
头顶上的壁画还是半新的,没到斑驳的地步,长桌子是临时拼凑,这么多人一起吃饭颇为应景。
忽然,东方良的眼皮子动了动,忽然向门外看去,不多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声音,类似于群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接下来就是乌压压几十只荆棘鸟争先恐后地扑向树枝,惨叫声不断,转眼之间血渍淋漓。
被薄云笼罩的太阳也变成了殷红色,朝霞如同血泪,普照着地狱之景。
修女们的脸色瞬间青白,有几个年轻些地呜咽一声就撅了过去,浓厚的血腥渗透进消毒水的味道之中,难闻得令人作呕。
“要开始了。”沈沉风端着牛奶轻声道。
果不其然,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就有一个修女被人割了脖子倒在水池边,那脖子割得非常彻底,只有背后的脊骨还连着,头颅整个的向后翻去。
沈沉风他们检查了一下,杀人者体型不高,在修女的背后和肩上都留下了腿脚的痕迹,应该是跳上来割喉的。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
第二个修女被发现时心脏处钉着一支凿子,尸体高高的挂在墙上,还是搬了梯子才将人放下来的。
第三个不是教堂中的本地人,而是之前李贤队伍里的一个小伙子。
他一死,将恐慌进一步地扩大了,可见之前的死亡名额对于现在的雇主来说仍有效力,只要他想杀,任何人都难以逃脱。
整整三个人在同一天被杀时尚未至黄昏,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在晚上更是肆无忌惮,到时候要死的人只会比现在更多。
而那牧师还是没有露面,喻袅袅跟沈沉风上上下下找了几个来回,最后沈沉风将目光放在了阁楼里。
天色接近于昏黄,教堂里的气氛非常凝重,大家都在想心思,积极的、悲切的,总之都放在肚子里,谁也没吱声,因而人虽多却并不热闹。
教堂里一安静下来,墓地里的声响就显得更加突兀,先是非常凄惨地痛呼声,“救救我……”
“我好疼啊……”“住手,住手……”
接下来是更撕心裂肺的“我想活下去!”“我做错了什么!”“妈妈妈妈!我想回家!”
此起彼伏,尽是些异常稚嫩的声音。
东方良看了看尚月,面容扭曲地冷哼一声,“不吃了不吃了,晚饭我吃是不下……这教堂里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
说完抱着尚月就走了。
苏晓语的脸色也不好,她看着这些慈眉善目的修女,真有一种活在禽兽窝的感觉,偏偏廉庸还在跟其中一人搭话,也不知说些什么,竟然眉飞色舞的。
倘若不是这世界里有规矩,他们外来者不能随便动手杀人,否则以苏晓语的暴脾气,不等雇主动手,早就血流成河了。
“我也走了,倒胃口。”苏晓语说完,牛奶杯子脱手摔在地上,“砰”一声,又把众人吓出了鸡皮疙瘩。
沈沉风和喻袅袅倒是机智,他两这一整天就没往人多的地方扎,晚饭时候更是找不到踪影。
结果好巧不巧,这五个人居然在阁楼门口撞了个正着,面面相觑,无比尴尬。
教堂的阁楼造得很高,盘旋而上的楼梯扶手几乎将门遮挡得严严实实,所以从上面能看见下面的情况,但下面的人却看不到上面。
尚月忽然“嘘”了一声道,“有东西来了。”
五个人立马放低了身子,趴在楼梯口往下瞧。
教堂的门“哐”地一声被风摔上了,一个小小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有修女发现了他,哆哆嗦嗦着,手脚不听使唤的往地上软倒。
这影子属于一个小男孩,他的四肢被钉子穿透了,血肉模糊,几乎每向前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他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看不见表情,手里只拿着一支短小的刻刀,在这些大人的面前,根本没有多少杀伤力。
可这孩子却忽然笑了,“我说过,你们都要下来陪我,杀我的,旁观的……都要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