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时间
本草五味2020-07-31 13:393,255

  正如沈沉风所说,李贤对镇定类药物的依赖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痛苦的恨不得以头撞墙。

  这里对他而言就是个无间地狱。

  “我忍不住了!”

  漆黑的墓地里传出两个人争吵的声音,李贤哆哆嗦嗦的捧着一大袋的止疼药,什么颜色的都有,他全身都被汗浸湿了,一点精神都没有,身体无意识地抽动着,救命似得眼神看着手里这一点东西。

  “我当初跟你进来,是想你好好地活着出去!你要是现在拿药当饭吃,雇主肯定会盯着你!想不死都难啊!”

  廉庸气得不行,“我们都搭档过了那么多世界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

  “呵,说得好听,”李贤也算看得通透,他不屑道,“你只是怕我死了,你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搭档而已……你这么自私自利的混账个性,有几个人能跟你臭味相投。”

  他边说着,边抓了一把药物往嘴里塞,过一会儿还觉得不满足,想就着麻痹神经的酒一并吞服。

  廉庸看着他,却始终没再说什么,撇过手自顾自地离开了。

  李贤在最后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至少可以帮他占取一个死亡名额。

  “哈……哈哈哈哈哈”李贤倚在墓碑上忽然大笑起来,凄凉的夜风夹杂其中就像桀桀鬼哭,他大肆的将镇定类药物往嘴里送去,眼前一层一层的浮现光晕,像是要在最后一刻享尽人世间的快乐。

  做了这么多,甚至因此杀了人,最后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而另一边,手机聚拢的光线中,有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尽己所能地鉴赏着什么诡异的雕像。

  “你们说,这雕像究竟有什么奇怪的?”喻袅袅盯着看了好一阵,忽然道,“让我试试吧。”

  她的能力已经日渐娴熟了,就算扶着门框子,她都能暂时看到东方良挂在上面寡廉鲜耻的模样。

  能力虽好,也会给喻袅袅造成困扰,一旦陷入幻象当中,她就会有片刻的失神,要是身边没有其它人看护,随便一个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送她回老家。

  沈沉风点了点头,亲手将雕像递给她。

  喻袅袅闭上眼睛,指尖接触雕像的那一刻,首先感觉到的是寒冷,彻骨的寒冷,像是一瞬间将她从房间里拽了出去,置身于阴冷潮湿的地下,紧接着她看见一双手,一双筋骨毕现的手,长而秀颀,正在盘弄手里的石膏。

  更让喻袅袅惊讶的,是这双手的对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排的小人,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呼……”喻袅袅在一瞬间的头昏目眩后,终于回过神来,第一眼就瞧见了沈沉风那张柴米油盐都不进的冷脸,好看是好看啊……可惜高远不可欺,还爱骗人,要不起喽。

  “你怎么样?”沈沉风有些担心。

  “没事……”喻袅袅盘弄着小人,忽然道,“雇主说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他要将我们都做成雕像。”沈沉风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做成雕像而已,我们是死是活跟做雕像有什么关系?””喻袅袅豁然开朗,“所以根本不是什么死局,他纯粹是为了制造恐慌,更方便下手。”

  细品一下确实如此,只不过这话太抠细节了,基本所有人都会把雇主默认为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他要做雕像,人就要死。

  可雇主确确实实没有表示这做出来的雕像是大是小,是像或不像,是精致还是粗糙……

  说不定喻袅袅随手捏个泥胚子,写上自己的名字就算数呢。

  窗户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光源在房间里,但影子却是从外面倒映上去的。

  喻袅袅又闻到了那股特别灼人的味道,只是这次离得远,她还稍稍能缓得上气。

  “离墙远一点。”沈沉风低声道。

  他们原先靠着的地方忽然开始斑驳,墙漆一片片的往下剥落,里里外外长满青绿色的苔,凡挨着墙的,不管是被褥还是床体,一瞬间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喻袅袅不敢想,要不是沈沉风提醒的快,她现在得是个什么模样。

  那股灼人得气体也变成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地方像是临时设立的救助点,散落着手术刀,挂瓶……地上还有血迹跟呕吐物。

  其他人也发现了同样的异状,喻袅袅听见了好几声惊叫。

  “我们接近真相了,但雇主却不打算放我们离开。”周围的变化逐渐停歇下来,苏晓语先用棒棒糖碰上墙试了试,没有被腐蚀,她才动手开窗,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没有了墓园,变成了空旷的停尸场,树还是光秃秃的,只有第一只荆棘鸟串在上面,天使雕像还是天使雕像,但这些雕像都是些可爱的胖娃娃,不知人间悲苦地憨笑着。

  “里面的人还活着吗?”东方良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他也就是象征意味地敲了两下,也不等人回话,自顾自的就进来了。

  “果然祸害遗千年啊,我就知道你们没事。”

  “彼此彼此,”沈沉风淡淡瞥了他一眼,见东方良人没缺损,衣服边被腐蚀了一块,尚月更是完好无损,便又道,“其他人呢?”

  “哦,楼下有个小子不信邪,非要摸墙,手连骨头一块儿没了,正大出血呢。还有一个姑娘头发太长,不好控制,挨到什么上秃了一半,其它还好。”

  东方良整天闲着没事趴趴走,这些细节如数家珍,他接着道,“不过我没看见李贤。”

  “哝,李贤在那儿呢。”苏晓语指了指窗户外。

  抹平了的墓地上像是有块小土包,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个奋力挣扎的人,只是这个人的下半身已经和土地黏连在了一起,化成了血红色的脓水,腰部以上虽然还保持着人样,但明显剧烈的挣扎下已经折断了脊柱,整个人软塌塌的扑在泥里。

  “……”这幅场景实在有些骇人了,喻袅袅知道他会死,却不知道他会死的这么惨,“这个……雇主要做成雕像会不怎么好看吧?”

  “……你操心得到多,”东方良指了指楼下这一排白布包裹的尸体,“场景都变了,我估计雇主杀人的手法也会变。”

  过一会儿,他又道,“你们谁经历过这种事?”

  几乎所有的老手都知道,雇主十之八九是厉鬼,因执意尚存恶念难断,所以一直作怪,里世界的空隙填补不上,就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可里世界的法则是有序可寻的,它跟现实紧密相连,基本除了鬼怪异常凶恶外没有什么不同。

  在封门村之前,沈沉风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时间逆转的情况,然而这几个月的时间中,里世界完全乱了套,这点有序也变成了无序,令所有人心惊胆颤。

  “我们之前过的世界也有这种情况,”沈沉风没有打算隐瞒,“只是类似,并不完全相同……那个世界更偏向于幻境,可这里看起来可不像幻境。”

  岂止不像幻境,简直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这么不稳定岂不平白增加了难度?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东方良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我迟早有一天……”

  喻袅袅竖起耳朵,想听听后续,可东方良一时气愤的真心话也就说到这里了,他勾了勾唇,居然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笑容,“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我们的后路又给绝了。”

  除了人和外面带来的包裹,但凡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全都变了样,原本就阴沉沉的地方变得更加可怖,但沈沉风顺出来的那座雕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就这么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放在桌子上,尽管桌子已经长满了霉菌。

  “……这东西果然是关键,”苏晓语将雕像拿起来,“可又不是路,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他们几个还在房间里摸摸索索,廉庸已经带着其他人出去了,他们先在教堂里转了一会儿,没转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去了墓地。

  墓地居然不像之前那么阴森,除了李贤的尸体太恶心了点,其它根本无关痛痒。

  血淋淋的树少了几颗,成人大小的雕像也不见了,至于这些写着死亡日期的裹尸袋——

  在老手的眼里不算什么。

  裹尸袋里成形的尸体看起来很小,都是些孩子的体型,不过鉴于之前挖过坟,坟里的尸骨也就这么大点,所以廉庸并不觉得奇怪。

  他甚至蹲下身子,拉开一个裹尸袋往里瞧了瞧。

  尸体还是新鲜的,腐臭味并不明显,却有一股非常刺鼻的消毒水味。

  里面的确是个孩子,看起来十岁上下,全身布满了青色的痕迹,像是一种很严重的皮肤病,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溃烂化脓了,深可见骨。

  廉庸脸色一变,赶紧退开了两三步,“是传染病,这些孩子是得传染病死的。”

  “哎,你们是谁?”忽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男人穿着牧师的衣服,手上捧着圣经,金色的长发低垂着,慈眉善目,而整个教堂也在顷刻间热闹起来,廉庸瞪大了双眼,竟然看见两个修女并排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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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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