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庸内脏被掏,血肉分离,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和几根骨头零零散散的地落在十字架前。
他的头是最先遭殃的,太阳穴上开了一个洞,脑浆黏糊糊溅到了喻袅袅的身上。幸好雇主手上只有最新的一个名额,否则苏晓语这么做可是天大的祸事。
“啊……”苏晓语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伸了个懒腰,杏眼眯起来笑道,“我们回去洗个澡吧。”
“……”老手跟新手之间果然隔着整个银河系,喻袅袅怀疑自己跟他们都不是一个物种了。
经过了前几次的教训,这次喻袅袅带足了衣服,将身上的血跟脑浆洗干净之后,她仍是觉得鼻腔中有股挥之不去的腥气。
自廉庸死后教堂里更安静了,到了晚饭时间根本没人出来吃,一个个房门紧闭着,修女们也不奇怪——
谁到了生死关头都会有点食不下咽。
喻袅袅配着果酱啃面包,可眼前却不断翻出脑花,导致这顿饭吃得挺反胃。
她看了沈沉风一眼,“你有办法了?”
“……”沈沉风点了点头。
苏晓语便也托着腮,死死盯着沈沉风瞧了一会儿,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声嘀咕,“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牧师他们快收工了,”沈沉风道,“一共一十六座雕像,还差半座,可以作为筹码了。”
喻袅袅啃面包的劲头一停,满嘴面包屑差点被呛到。
她立马就知道沈沉风起得什么坏心眼。
一十六座雕像不是小工程,只要偷拿到手,以此为威胁,牧师就算气死也得赶制他们的雕像。
并且这一十六座雕像十之八九会在还回去的过程中被摔得粉碎。
沈沉风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下去。
“今晚下手你能行吗?”果不其然,沈沉风的下一句就是,“过了今晚可能就没机会了。”
喻袅袅喝了口水顺顺气,自然而然的接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今晚雇主肯定也会出现,牧师和修女要是都躲在阁楼里,我很难找时机。”
“我会想办法。”沈沉风点头道。
“……”极为顺畅的谈话在苏晓语看来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跳跃性的思维就像窜天猴,可架不住喻袅袅听得懂啊。
今天的狗粮任务又被迫完成了。
就像喻袅袅猜到的那样,事情接近于完工,牧师和修女们全窝在阁楼里,现在的阁楼还没有之后那么乱,容纳十几个人有点挤但不成问题。
他们的命都寄放在雕像上,只要今晚能做成就再也没有伤亡了。
至于教堂的钟声——
两次之后成效就相当弱了,雇主作为人类的那部分正在逐渐死去,等完全变成怪物后,杀戮就成了本能,别说钟声,就连枪炮都不能使他退却。
牧师对于沈沉风的出现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但他始终有点不明白,这外人说是来解决问题的,到现在也没个什么举动,不仅如此,他们自己人死得也不少,好像还有内讧。
只是牧师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深想这些,就随他去了。
阁楼里一共有三盏灯,其中两盏就在门口,是烧油的壁灯,还有一盏在桌子上,牧师就着这点光亮正在打磨最后一座雕像。
桌子上的灯其实就是一支蜡烛,要不是团团的人围着,可能一阵风就吹灭了。
楼下大门打开时发出一声巨响,除了今夜尚有任务的,其他人都紧闭门窗,能活一时是一时。
阁楼里的牧师和修女登时打了一个寒战,那些已经滴了血做了标记的雕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牧师的额头上渗着汗,手上却一刻不停。
就在这时沈沉风忽然将手里的衣服抛向壁灯,两扇壁灯瞬间灭了,本就较挤的阁楼里乱成一锅粥,有人碰倒了桌上的蜡烛,灯芯接触到一堆边角废料烧也烧不下去,转眼阁楼里漆黑一片。
修女们因为害怕,不少已经跑出了阁楼,牧师也要跑时却被什么人照肩按了一下,犹豫的刹那他就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那是人死时发出来的,几乎能在其中听见绝望。
牧师腿都软了,跑也跑不了,可当他伸手摸向桌子上的保命物时,才算真正体会到了如堕冰窖,心冷的好像不动了,浑身都在颤抖淌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十六座雕像,一座不留,全都不见了。
喻袅袅揣着一背包的雕像出了阁楼,而这时,沈沉风则用仅剩的朱砂在阁楼前划下界限。
他带来的朱砂其实不少,可时空转化时放在床上的全都没用了,最后剩下的这点仅能封住阁楼狭小的门。
雇主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隔着薄薄的一层朱砂粉看着里面的人。
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形,但头发与指甲都有生长,执念吊着他这口气,让他不人不鬼。
他其实长得很清秀,欧洲人苍白的肤色,却又苍白的过分,一点没有活人的气息,头发很长,虽然是个男孩子,金发已经到肩了,眼睛是浑浊不堪的浅蓝色……
倘若他还活着,这双眼睛应该漂亮的好似晴天碧海,有星辰和巨鲸。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当发现进不去时目光停留在牧师的身上,那种悲愤……让躲在暗处的喻袅袅都觉得血里发寒。
也幸好,牧师现在吓得六神无主,屋子里又暗的厉害,他一时半会儿还注意不到门口的孩子,否则,天知道这种精神状态下他会干出点什么事。
而屋中剩下的修女们也都找东西躲了起来,瑟瑟发抖中自然不会向门外看。
雇主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前半夜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他才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东西我都拿到了。”喻袅袅将一袋子的雕像陈列在沈沉风的面前,除了最后一个刚刚完成,尚未在里面做上血印,其它都已经有了主人,不可再用。
沈沉风看了一眼,忽然将喻袅袅的指头用刀片戳破,往第十六尊雕像里挤了一滴。
“嘶……”喻袅袅倒抽一口凉气,“你为我好的时候能不能事前做个通知,省的我害怕?”
“抱歉,”沈沉风笑道,“我担心你不同意。”
现下就这一个雕像是现成的,谁拿到谁就获得了免死金牌,沈沉风的心眼已经偏到海里去了,其他人他都不相信,唯有喻袅袅……不管多危难的关头,沈沉风都知道她能想出办法解决。
留这样的人一条生路,等于为所有人留下了生路。
喻袅袅还是一个半拉子的新手,沈沉风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勇气。
“带着东西跟我来。”沈沉风沈沉风将这座雕像交给不远处等着的苏晓语,随后一拉喻袅袅,两人直接进了阁楼。
阁楼的壁灯闪了闪,重新亮了起来,牧师嘴里呻吟一声,他第一眼先看见了门外的血河,肉浆乃至人头都是雇主带上来的。
他看到这些宛如看到自己的未来,手上哆哆嗦嗦的,几乎拿不住圣经一页。
“怕吗?”沈沉风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无情,他站在牧师的面前,目光低下来,充满了一种鄙夷,“你能保命的东西在我手上。”
牧师在看见雕像一角时,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他近乎祈求的望向沈沉风道,“你要什么?”
“大家都想活,我们这里也要六尊雕像……”沈沉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包裹,里面的东西相互碰撞着,清脆的声音几乎令牧师心惊胆寒。
他又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六尊雕像,否则……”
“好好……好说……你手上轻点,容易碎的。”牧师的心脏跟着这些雕像起起伏伏。
“可别想着来抢,你们是死是活,只在我手紧手松之间。”沈沉风一点也不像个心慈手软之人。
牧师虽然被吓得够呛,但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肯定是这些外来人做了手脚,如果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这些外来人随时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雇主的离开只是暂时的,牧师正在满头大汗的赶制雕像,这些雕像更加粗糙,略似个人样,勉勉强强能看出个鼻子嘴巴。
虽然牧师说不妨事,但沈沉风却宁可多花点时间打磨雕像——
那雇主也有近乎执着的艺术感,想要瞒骗他,不下点功夫很可能被识破。
过不久,雇主果然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具没头没四肢的躯干,阴森泛青的脸上带着笑容,笑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他要干什么?”喻袅袅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突兀。
牧师背对着小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雕像上,可眼睛看不见,却听得到声音,闻得到气味……
牧师整个人抖如筛笠,几次差点抓不住工具,要不是沈沉风在背后撑着,很难说他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喻袅袅的话刚刚问完,就看见雇主将躯干扔在朱砂线上,竟做出了一条“桥”。
“……”这些雇主全都挺聪明的。
那孩子踏着冰冷的尸体慢慢走进阁楼,而所有被困在这方狭小天地的人,都将是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