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袅袅就像个刚从睡眠中醒来的人,闹了一会儿的起床气,这脑子才慢慢恢复了运转,她对着图腾上下其手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沈沉风来。
柔软的床对腰不太友好,导致喻袅袅弹跳起来的时候闪了一下,她只能哼哼唧唧地捂着腰去推旁边的沈沉风。
沈沉风还没醒,脸色很不好,细碎的额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脸上,他的眉微微蹙着,喻袅袅这一推,让他无处着力的脖子一歪,枕在了喻袅袅的掌心。
沈沉风在发烧,入手高出常人的体温,喻袅袅心里惊了一下,将人安顿好,去拿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谁知这一下却没走脱,沈沉风的手虚虚地拉着喻袅袅的衣服,他小声道,“将东方喊上来……我不想去医院。”
都只剩下轻微的气声了,这人还要硬撑着,喻袅袅心疼的不行,只好答应,“好,你休息着。”
东方就在楼下,正准备晚饭,刚见到喻袅袅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两只手捞起围裙擦了擦,直接提起药箱就上楼了。
沈沉风一动不动的半躺在长椅上,喻袅袅知道自己力气不够,贸然将人扶上床,牵动什么衣下的伤口不说,还有可能把他摔着,所以等东方叔上了楼,两人才一起将沈沉风放到了床上。
沈沉风的床头什么都有,输液用的折叠架,轮椅,乃至呼吸机和透析仪……喻袅袅不敢想象,这人之前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又受过多少伤。
“没事,放心吧,”东方叔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我估计是失去眼睛后造成的感染,但最好还是要去医院一趟。”
他就算华佗在世,手边的资源这么有限,最多也只能“望闻问切”,其它检查只有医院那种地方才能做。
“那就送他去医院。”喻袅袅皱着眉干着急。
“可是沉风这个脾气啊……倘若我们不征求他的同意,等他醒过来,怕是……”东方叔说这话有小心翼翼的意思,反观他的表情却镇定的很,还微微笑着又道,“你能劝服他吗?”
“……那就等他醒过来再说,”喻袅袅拉着沈沉风的手,感觉他的体温又上升了不少,“倘若死在家里,便连骂我们的机会都没了!”
喻袅袅平素看起来慢慢腾腾的样子,于这件事上却没得商量,几乎是雷厉风行的将沈沉风送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肺腑无事,只是一些皮肉擦伤……只不过那双眼睛,确实治不了了。
连眼珠子都被人挖走,得神仙在世才有办法。
沈沉风昏迷的这几天,喻袅袅就待在医院陪着他,一个人便时常发呆看着外面,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刘尧来了就咨询他,倒也问出了不少事情。
“也就是说,雇主给的报酬当中,虽然不能太中二也不能医死人,但什么天聋地哑,瘸腿跛脚,病入膏肓都能治好是吗?”
喻袅袅在医院喝了两天的清汤寡水,舌头都要变白了,就连肉都是水煮少盐的,又柴又老。
她虽然喜欢沈沉风喜欢的不行,但还是觉得亏待了自己,只能靠刘尧,苏晓语他们从外头带些吃的救济救济。
“是,只要还没死,都能救。”刘尧吮着骨髓,鲜辣的香气在整个病房里漫延。
喻袅袅则在啃羊蝎子,他们开了窗,又将门紧闭着,外面虽然闻不到,但沈沉风却遭了罪,昏昏沉沉的有了意识,正听到喻袅袅说话,“那我再去拿一次报酬,我一定要将沉风的眼睛治好。”
“你一个人?”刘尧抬头,“其他人的生魂时间都合不上啊。”
大家都在憋四个月,导致喻袅袅有了空窗期,这样错开生魂本是为了让庄园里总有人看着,却不曾想到这样的突发状况。
“我会在三个月之内生魂,只要接到的任务难度系数不高,我不会出事的。”喻袅袅舔了舔油腻腻的手,老大不客气地拍了拍刘尧的肩膀,“相信我吧。”
“……”刘尧也回敬了一个油腻腻的微笑。
“不许去!”沈沉风头痛欲裂,却还知道管一管喻袅袅。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将两个正喝酒吃肉的人吓了一跳,喻袅袅这时候讲究起形象来,抽了好几张纸,将鼻尖都擦干净了。
“沉风,你醒啦?”喻袅袅水灵灵的大眼睛凑过来,先给他喂了几口水,又重新量了体温,“你好几次烧到四十度,可吓到我了。”
“你还会被什么吓到?”沈沉风的背后垫上了软垫,人坐着,没有扎针的手上端着一杯温白开,虽然说话还是有点有气无力的,但已经能够教训喻袅袅了。
“你多大的胆子啊,我不过昏迷几天,你就敢单独行动了!”
“……”喻袅袅无辜的眨了下眼睛,刘尧这种酒肉朋友转眼将她出卖的彻底,说了声,“沈大哥,不关我事,都是小姐姐的主意”就脚底抹油,临走还“咚”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生气啦?”喻袅袅坐在他身边,将沈沉风的手拉着。
她喜欢沈沉风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又细,白白净净的像小葱。
喻袅袅糯着声音又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没奈何,沈沉风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去,我劝不动你……是不是?”
“嗯。”喻袅袅一副“知错不改,下次还敢”的模样。
她道,“我问你,刘尧生魂几次,你就放手,让他单独行动的?”
“……三次。”沈沉风答。
“他今年才刚刚二十,比我尚小几岁,你放心他却不能放心我?”喻袅袅捏了捏沈沉风的掌心肉,“你偏心我,却对我不公平。”
“……你总是有道理。”沈沉风无奈道,“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就算再仔细,也会遗漏掉不少东西,你之前都是和我一起,我始终……”
“沉风,”喻袅袅打断他,语气坚决,“可我终归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能护着我,但我也想护着你。”
“打定主意了?”顿了顿,沈沉风又问。
“打定主意了。”喻袅袅见他松口,态度立马软了下来,将沈沉风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你有什么经验可要好好教教我,我得活着出来,我还得嫁给你呢。”
“……”沈沉风一时脸红。
因这件事沈沉风答应了,所以庄园里的人也都积极起来,教喻袅袅这个那个,恨不得一口将她塞成个胖子。
喻袅袅知道,这是自己表现出来的还不够靠谱,所以刘尧他们才这么担心,与其辩解反抗,还不如坦然受之,多学点东西,也多点保障。
她不是个天才,学东西也并不快,但喻袅袅的专注力极好,效率高,所以每日累的半死还能抽出一两个小时陪着沈沉风。
喻袅袅很喜欢沈沉风看书的样子,偶尔眨一下眼睛,意识尚未从字里行间挣脱出来,见人便微微一笑,刻在骨子里的冷峻淡去,有种云淡风轻的温柔。
可现在沈沉风的眼睛坏了,总是闭着,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可喻袅袅怀念那双眼睛里独有的清冽与骄傲。
庄园的布置就像深深刻在沈沉风的脑海里,加上大家为了照顾他,也不再乱动桌椅等东西,因此他虽然看不见,但在庄园里还算行动自如,没有折了他沈大公子的面子。
喻袅袅养的那只大公鸡原先是有点怕他,总是昂着鸡冠子不搭理沈沉风,自他瞎后两者亲近了很多,喻袅袅刚从陆行那里汲取完知识,半死不过的下楼时,沈沉风正抱着“祖宗”喂食。
听见了脚步声,沈沉风微一抬头,他已经能够辨认每个人的步伐轻重了,更何况他对喻袅袅还格外上心,“你一个人生魂我还是不放心,”沈沉风道,“这只鸡不错,很通灵性,带着去吧。”
“……”生魂带只鸡像话吗?
心里这么嫌弃着,喻袅袅嘴里却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死物能够带进里世界,活物也成?不需要生魂吗?”
“需要啊。”沈沉风将手上的瓜子都撒在地上,祖宗这个没骨气的,刚刚还“咕咕咕咕”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就弯着头只顾吃。
沈沉风继续道,“不过这些身形小巧的宠物很容易受主人影响,你生魂的时候将它带在身边,它十之八九也能生魂。”
“……”这么随便的吗?
“袅袅,我真的很担心你。”沈沉风明知道喻袅袅心里的弱点,特意将眉尖一蹙,现出点失落来。
“……”喻袅袅最见不得沈沉风这副模样了,赶紧将祖宗从地上捞进怀里,“得得得,沈大公子,带上就带上,我保管不让你操心还不行吗?”
祖宗在喻袅袅的手里挣扎了两下,一边是瓜子仁儿,一边是自己油光水滑的羽毛……它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屈服。
天知道一只尚未脱去麟毛的公鸡怎么懂得自恋的,眼看着就要成精的节奏啊。
喻袅袅抚摸着这一身好皮毛,忽然觉得自家“祖宗”兴许真能派上用场,这么肥嫩富硕,再不济也是口储备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