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袅袅其实全程没有见过雇主的模样……
不过以每个世界中,每个雇主都面目全非的概率来看,就算当时面对面撞见了,喻袅袅估计也认不出这是个人来。
不过魏欣的眉眼长得很像她的父亲,加上那些黑白照片拍得相当写实,喻袅袅勉强能够猜出,这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就是他们的雇主。
这座城市里有个闹鬼的工厂,就在城市边上,平常没什么人去,不过每年中元节,靠近此处的人们都会提着水果篮去祭奠一下。
据说这是此地的传统,从五十年前传下来的,只有老人们还记得为什么了。
此时还没出正月,离中元节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这座城市之前的发展虽然做得不错,但之后明显停工懈怠了,很多烂尾楼,就连最明显的地标性建筑都显得老旧,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这也就导致此处家家户户都守旧,过年的气氛非常足,就连宾馆酒店都没剩几家还开着,要找人问事情,更是难上加难。
常悦和沈沉风这两个人都有异乎寻常的占有欲,导致谁也不想让对方占了先机,都窝在酒店里看着喻袅袅,抵死不先出去找线索,顾梦泽只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带着小姑子实地考察去了。
喻袅袅也没想到沈沉风竟然会这么幼稚,她看着这两人就好像两只猫在互相挠,只可惜自己正是两只猫争抢的猫薄荷,除了冒冷汗,连动都不敢动。
“那什么……来都来了,售后还是要做的,要不咱们……”喻袅袅刚想充当和事佬,就被常悦一声吼给吼怂了。
后者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给我坐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期间你跟沈沉风眉来眼去七八次,说,什么时候搞上的!”
喻袅袅“嘤嘤嘤”的望向沈沉风求助,谁知道他也是个铁石心肠,就这么玩味地看着喻袅袅,非要逼她亲口说实话。
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时候,喻袅袅本就是个容易被色所迷的,偏偏沈沉风有色,还对她很好。
喻袅袅早表明了自己惦念沈沉风的心,要不是中间被骗了这么一次,说不定她早就不要脸的宝贝长,宝贝短,宝贝天下第一好了……
“一见钟情与日久生情全占了,”喻袅袅特别悲催地叹了口气,“沈大公子真地造孽啊。”
“……我造孽?”沈沉风被她气笑了,“倘若我对你也是一样呢?”
碰到喻袅袅之前,沈沉风是各种意味上的心如铁石,他说话,没人接得了下一句,他想事,没人能明白下一步,也就渐渐养成了孤高在上的性格,对人冷漠,对己冷漠。
可喻袅袅……在她的面前,沈沉风根本高冷不起来,两句话一破功,两句话一破功,连沈沉风自己都无奈了,差点将喻袅袅引为知己。
后来沈沉风一想,她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自己信赖她,纵容她,舍不得她,这不叫知己,这叫“爱”。
“你们哪儿造孽了,造孽的是我啊,”常悦翻个白眼腹诽道,“真是……猝不及防一嘴狗粮。”
她开始怀疑自己有做红娘的潜质了,毕竟顾梦泽能找到老公,也是常悦怼出来的。
顾梦泽跟她的小姑子回来的比较早,但两人都满头大汗,几乎呈现出一种虚脱的状态,喻袅袅去厨房要了些淡盐水,她们喝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啊,”喻袅袅小声道歉,“我们该跟过去的。”
“关你什么事?”顾梦泽冷冷道,“斗气的又不是你。”
“……”喻袅袅当然知道错不在自己,可另外两个人明显不可能服软,她这个润滑油和事佬也当得苦哈哈。
她跟沈沉风将话说清楚之后,沈沉风明显更加宠她了,竟然跟着道了句,“抱歉,以后不会了。”
“哎哎哎,这是发生了什么?”小姑子立马少女心爆棚,手还哆嗦着就一脸八卦,“你们终于搞上了?”
“……”哗,常悦身边这些人真的是民风开放,可敬可佩。
“说说工厂里的事吧,”喻袅袅不知道害臊,但沈沉风这个人看着冷漠其实脸皮薄,耳朵根都红了,她立马扯开话题道,“你们怎么回事,弄得这么狼狈?”
新人也就罢了,顾梦泽实在不应该。
“因为我没想到工厂里受困的,不仅是雇主,还有很多里世界没出现的人,”顾梦泽的严肃脸跟平时也没多大差别,横竖是不见表情的,她接着道,“……一整个工厂的人。”
“……”喻袅袅想起了她第一次做售后时,遇到那一乱葬岗的厉鬼,光是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在此基础上翻个几倍……怕是撵着人去死。
说好的售后比较简单呢!
“但是……”顾梦泽话锋一转又道,“他们怀揣的恶意并不大,只是想将人赶出工厂,否则我们两个早已经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靠近不了工厂就完成不了任务,到头来不还是一样抵命?
喻袅袅真的佩服大佬们的乐观态度。
“总会有办法的,”沈沉风出声安慰了一句,接着道,“你们找到魏欣了吗?”
“找到了。”看来顾梦泽这一天干得事还不少,不仅去了一趟工厂差点搭上性命,居然还有时间去寻一趟故人。
沈沉风微微笑着看向她,似乎在等下文。
果不其然,顾梦泽接着上句道,“只是年前她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现在人还在医院里。”
现实中的魏欣现在已经六十好几的高龄,加上身体不好,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情,不过据顾梦泽所说,魏欣过得还算不错,已经儿女满堂,子孙成群,就连住个院也有老伴儿成天伺候着。
喻袅袅回想起里世界的经历,忽然有点恍惚,当初那么个坚忍的小姑娘,居然成了摔一跤就进医院的老婆婆,再好的人生也不过这短短一瞬。
“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吧,”沈沉风拽了拽喻袅袅的手指头,把她从出神的状态中拽了出来,“见一见魏欣,也问问她有没有办法。”
沈沉风的心思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自己也不加掩藏,但喻袅袅的心思其实也不浅,她只是比较看得开,他两只有相互拽着,才不至于从悬崖边上栽下去。
魏欣所住的医院离得比较近,他们先去探访了一下,魏欣当时正在睡觉,皱纹已经爬了满脸,稍微能看出一点小时候的模样。
魏欣的儿女们都很孝顺,喻袅袅他们说了是故人,虽然心里嘀咕着“这么年轻的故人”,但还算礼数周到。
等魏欣醒过来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顾梦泽,随即目光却黯淡下去,催赶着长子回去拿一样东西。
“顾姐姐还是这么年轻啊,”魏欣躺在病床上微微笑道,“我还以为那时候只是一场大梦。”
“……”本来应该是一场大梦,里世界和现实是相互映衬的,但里世界的人却不是现实的人,更不可能带有记忆,所以魏欣认出顾梦泽的那一刻,所有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沉默起来。
如果里世界跟现实之间继续重合,谁知道自己安不安全?
魏欣用了镇痛药,加上年纪大了,所以说话有点丢三落四的,还容易打瞌睡,她阖着眼睛,勉勉强强道,“每年只有中元节前后,工厂那块地是能够进去的,其他时间都烫得要死,据说是底下有温泉脉……但我们都知道,什么温泉脉啊,都是人命。”
“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顾梦泽似乎还把她当成个半大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尊老爱幼,硬邦邦的回道,“继续耽搁下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还有一个办法,”魏欣扯开一个笑容,她拍了拍顾梦泽的手背,一点不觉得被冒犯了,甚至还有点怀念的样子,“带上我,你们就能进去了。”
兴许还存着那么一点情分,工厂里那些孤魂野鬼从来没有为难过魏欣,她小的时候没人说话了,甚至会去那儿找找安慰,到后来成家生子,她也是常常回去烧一把纸钱。
“可行。”顾梦泽点了点头。
“……”可行个鬼啊,喻袅袅一脸wtf的表情,且不论魏欣的腿还断着,就她这精神状态,得让人背过去吧?
这么劳顿一个老人家,还有没有点人性喽?
正说着话,魏欣回去拿东西的长子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旧匣子,明显时常有人擦拭,边角都裂了却仍然很干净。
魏欣将这东西递给喻袅袅,轻声道,“这是你们的朋友留下的,我交还给你们了。”
喻袅袅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子弹,这枚子弹曾经护身符一样被周昱挂在脖子上,就连进了里世界也被他带着。
喻袅袅以为人死之后,归还躯体就再也看不到遗物了,却没想还有这么一面。
然而沈沉风却在看见此物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