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你,是个意外之喜。”太上老君又道。
文鲤这时也回想起来,当时太上老君看她,就像是与她认识了许久一般,但也能排除此仙自来熟的可能,她也听过贺轩灵提过这几个神器,水鸣伞和自己的本体虽然都是伞,但她可不是妖仙不分的人,她确实是妖身,便对太上老君摇了摇头:“您兴许是认错了,我并非神器。”
太上老君不悦:“不可能。就算你化成灰老夫也认得,你你你,欠了老夫十坛逍遥露,怎可不认得你?”
文鲤依旧不可置信:“我?还欠你那什么逍遥?”
“逍遥露。”太上老君纠正她的话,又道:“湖眠仙子酿的逍遥露,仙界第一佳酿。”
文鲤目光呆滞,满头雾水:“湖眠仙子又是谁?”
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捋了一把胡子,眼睛望向天边,娓娓道:“水鸣伞,即千瞻上仙,也就是你,但你失忆了,老夫便去禀告天帝让其定夺,天帝与玉衡帝君商量之后,决定让你寻去回剩下的六件神器,否则被妖界和魔界持有便会酿成大祸,七大神器之间有相通之处,由你寻回是再合适不过了,你的前世呢,是为妖身,不过后来被玉衡帝君赏识携至天宫也就成了仙器,加入六大神器之中也就成了七大神器之一,这七大神器由玉衡帝君从各处搜集而来,分别赐名为寒血刃、赤焰箭、龙吟笛、扶桑琴、天机扇、痴梦镜、水鸣伞,又跟随玉衡帝君一番修炼,最后成为天宫的守护神器,又称‘神奉’,你可听明白了?”
文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自己真是水鸣伞,又失去了记忆,那时不时出现的朦胧记忆也有了解释,她突然间想起了河瞳,如果他们之前认识,那看到他觉得熟悉便正常不过了,但是,为何他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还是真的不认识?抑或是同样失去了记忆?她如今是在千年后醒来,河瞳,应该不是人类吧……她脸色忽然间一片煞白,她这个时候纠结河瞳作甚?
她轻吐了一口气,望着长者:“为何?您不在来寻我之时就告知我?反而,还要利用人类的身份。”
太上老君眼神哀伤:“你失忆了,灵力又尚未恢复,在人间行走难免会有困难,更别说能寻回其他神器了,这件事还是低调些罢,否则你容易被盯上。”
太上老君悻悻地看了一眼文鲤,见她听得认真,又道:“你该懂点人间的规矩,三年前你化成人时,智障的模样老夫都没眼看。”
文鲤瞪大眼睛:“你说谁智障?还不是您二话不说就走了?”
太上老君不打算跟她解释这个:“咳咳,正好湖眠那丫头在人间历劫,且劫数将尽,身份又正好是碧山派护法木随知之女木沅,在木沅生命尽时,让你替其位,之后做其他打算,好歹在这个人世间有个身份,也不至于让人起太多疑心。”
文鲤对此嗤之以鼻:“又是湖眠?我看您并不是念着为我好,而是想念她酿的逍遥露吧,确实是私心。”
“你身边多多少少也会有危险存在,你得有你自己的判断,做决定时要在你能够承担的范围内,老夫也不可能时时来提点你,碧山派的身份很适合你,只可惜,你直接丢了木沅的身份,这身份多好用啊。”太上老君又叹了一口气:“如今事关神器,你又失忆,灵力仍被压制着,人间已然过去千年,变化之大,对于三界之事多是不可知,对人间也知之甚少,连买个饼都不知道要给钱……”
文鲤听不下去打断他:“怎么变成了您在数落我?”
太上老君笑声爽朗:“天宫中也自有老夫要忙的事情,接下来一切就要靠你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老夫也并非通天晓地,很多事情老夫也无法掌控,就像木随知夫妇被杀害……老夫对凶手也是无从知晓,就连阎王老儿那儿也是一片空白,卷轴上只有木氏夫妇的死亡时间。”
文鲤闻言,仿佛被闷重的气息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萦绕在心头迟迟不散去,连声音也带着丝无奈:“我,真的是失忆了吗?我真的是水鸣伞吗?来过这世上的灵魂真的属于我吗?”
太上老君拍拍文鲤的肩膀:“你别想太多,骨原一战,仙魔两界确实损伤颇多,就连乌隐,在骨原之战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乌隐?”文鲤惊讶。
“哦,就是魔界之王,不过很少人这么叫他,我们一般叫他‘那魔头’。”
“莫不是死透了?”
“这倒是不会,若他死了,魔界必会大乱,这么多年过去了,魔界倒也是风平浪静。”
“诶?方才我们谈什么来着?嗯……对了,我失忆了,那我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文鲤眼巴巴望着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似乎也没法:“这还是要看缘分,得要慢慢恢复才行。”
“若是不知道自己失忆还好,一旦您告知我,我总觉得找不回记忆,我心里就很不畅快。”文鲤摸着排骨的鬃毛,生出来几分惆怅。
“本来可借天命星君的轮回之境一用,轮回之境记录着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太上老君抚了抚胡须。
文鲤抬眼看对方,颇为不解:“那您怎么不借过来?”
太上老君也挂着愁容:“它坏了,尚在维修中。”
文鲤追问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嗯……容老夫思琢思琢,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使你彻底恢复记忆就只能找到碧游珠、海云泪、金凰羽这三样宝物。”
“这几样宝物……我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哦?”
文鲤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在炽水城时,我遇到一个叫贺轩灵的狸猫妖与一个叫河瞳的凡人,他们告诉我魔界要找的宝物就是碧游珠、海云泪和金凰羽。”
“哦这个,老夫也略有耳闻,不过那时没想什么,经你这么一提醒,莫非……”
“那魔头必定也失去了记忆。”
太上老君乐呵呵道:“你倒是肯定。”
“照您这么说,我还得动身去寻找这几样宝物?”文鲤提出心中的疑惑。
太上老君淡淡道:“最好如此,现在我们也摸不清魔界和妖界有些什么动作,不知又会平白无故滋生出哪些冤魂来。”
文鲤愣了愣:“木氏夫妇的事情我自会查明……”她接着道:“寒血刃已经出现,在炽水城贺明之身上,你今日的话倒是解了我的惑,怪不得我靠近那贺明之总觉着熟悉。”
太上老君露出笑容:“你看,冥冥之中你们就相遇了,可见缘分奇妙。”
文鲤觉得太上老君此话有点恶心,她道:“如今贺轩灵还未醒来,也不好见那寒血刃。”
“老夫此行的目的,就是把这事实告知你,待那轮回之境修好,老夫再来寻你,接下来,就有劳千瞻上仙了。”太上老君又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容,拂尘一挥,消失在文鲤的眼前。
文鲤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失忆了啊?”她自嘲,身子忽然僵住了,仿若千年前的寒冷能穿透过她的心一般,在这一刻,似乎与千年前的自己共情了一般。
微风拂过,发丝轻轻抓着双颊,她如梦中惊醒,惊慌地看了一眼周围,无事发生,便翻身上马,继续往均山去了。
因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到均山时已是傍晚。
均山城这时候倒是热闹非凡,不过,看这人来人往的人士的打扮,倒不像是本地人,看来这均山很受外地人亲睐,不过这均山的人,多得奇怪,甚至离谱。
文鲤目前的要事便是寻一间客栈,她踏进一间名叫福来客栈的店门,店小二立刻迎上来,招呼道:“姑娘里边请,请问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文鲤道:“住店。”
店小二应声道:“好嘞!客官请您稍等。”
文鲤点点头,那店小二跑到柜台前与一个清瘦的男子不知说了什么,店小二很快又返回到文鲤跟前,面露难色:“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客房已满,请您另寻他处吧。”
文鲤诧异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走时朝那店小二道了声谢,继续找下一家客栈。
可奇怪的是,连续走了好几家客栈,全是一模一样的答案:客房已满。
文鲤虽然面色毫无波澜,心里已经连连叫苦:我今晚估计要露宿街头了。
她又继续找客栈,还是客满,走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店小二:“为何这么多店都已客满了?”
店小二还算是热情,道:“原来客官不知情啊,我们均山有件大事要发生,城主的女儿柳冬宁柳姑娘过几日就要举行比武招亲,胜出的人不仅可以娶到柳姑娘,还能得到绝世珍宝金凰羽。”
文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均山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来参加比武招亲,怪不得这么多客栈都满人了。她谢过店小二后出了客栈的大门,又想了想,其实更多人来参加,是为了得到金凰羽吧……不过,她想起了今早杀了血蘑菇后得到的那个盒子,金凰羽在均山的可能性也比较大,但这柳府的金凰羽是真的存在还是他们随手抛出来的一个噱头呢?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文鲤不免得有些着急,牵着排骨继续找客栈,若是找不到客栈,就打算找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娘,给些银子寄宿一晚,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当文鲤又离开一家客栈时,撞见了一个熟人,虽然有可能料到会见到此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河瞳笑笑:“文鲤姑娘,别来无恙。”
文鲤尴尬地笑笑,不知道如何开口,便道:“原来是河瞳公子,你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河瞳不作答,问她:“可找到住处没?”
“没呢。”文鲤颇为无奈。
河瞳笑笑:“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
文鲤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话:“介意,当然介意。”
河瞳哈哈笑了两声:“我这还没把话说完呢,你倒是先拒绝了。”
文鲤:“……”她又嘀咕道:“还不如去找大娘呢。”
“大娘?”
“没什么。”
“我的房间也算宽敞,若是实在找不到地方,倒也可将就一晚,姑娘总不会在均山久待吧?”河瞳声音温和,态度又不失分寸。
文鲤睫毛轻垂,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下意识要跟河瞳走,她觉得眼前人就是一把利刃,每靠近他,都会感受到疼痛,他会一层一层剖开她脑中的尘封的记忆,她说不清,这把利刃最终选择伤害她还是保护了她,她深感恐惧却又充满期待。
“如何?”河瞳又追问了一句。
文鲤轻咬着唇沿,使自己清醒过来,反正明日一大早就离开了,将就一晚又如何呢?大不了一夜不眠,反正精力比凡人强盛。
文鲤朝河瞳点了头,又问:“我与你差不多时间出发,怎么你就有地方住了?”
河瞳漫不经心道:“有钱吧。”
文鲤无言以对。
河瞳又道:“走吧走吧,我请你吃饭。”
河瞳从文鲤手里牵走排骨,慢悠悠地走在前头,文鲤在后边缓缓而行,嘴角轻轻扬起……这种感觉还真是似曾相识啊,她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河瞳,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呢?真的只是普通的凡人吗?
两人穿街而行,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渐渐被压抑与苦怨的邪气覆盖,文鲤惊慌地抬起头,以为有人来犯,但周围仍是熙熙攘攘,热闹欢快,别无异样,她环视四周,被邪气惊扰使得她万分不适,她拧着眉头探寻,最后目光落在一座宅院上,目光凝重,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柳府。